黄重真迷迷糊糊地睡了稍顷,恍惚中听到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听见有人惊疑了一声,便有人叫了声“怎么不是大哥他们”,旋即便是“噔噔噔”上楼的声音。
一声充满惊恐的惊呼陡然传来,楼下那人连忙询问:“怎么了?”
便觉有水从楼板的夹缝之中渗下来,滴在了他的脸上。
他用鼻子嗅嗅,觉得味道有些难闻,用手一抹,一看,顿时便跌坐在了地上。
也是这才发现,地上已积了好大一滩,且就在跌坐的地上。
“是血!好多血!”
他固然吓得浑身瘫软,楼上那人的恐惧却比之更甚,颤声道:“大哥他们……死……死了!”
“啊?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是床上的这个人吗?”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杀了他?为大哥他们报仇?”
“好!杀了他!”
“好啊!那你下来啊!咱们一起!就像杀那个老鸨子那样!”
“好……不,我下不来了!”
“为什么?”
“有……老虎!啊!”
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旋即便是一阵骨肉被咬碎,并被咀嚼的瘆人声音。
“老虎?堂堂京师,怎可能……啊!那是什么!是黑熊!堂堂京师怎么可能有黑熊!不要……啊!”
这黑衣小个子滚爬着避到了楼梯口,却仍旧无法躲开黑熊那堪称暴躁的冲击——这惯会使用蛮力的家伙,将木门连带着楼梯,都给撞坏了。
老虎探出脑袋朝楼下瞅瞅,用钢针般的胡须测量了一下,觉得以自己已经挺大了的身躯,断然无法经过这些只有人类才能通行的楼梯。
便干脆趴在了二楼窗户的旁边,瞪着一双虎目,警觉地注视着胡同的前后。
大熊看似蛮横,实则却还不如老虎阴狠,它都不怎么喜欢用嘴去咬人类,更别说是咀嚼他们腥臭的骨肉了。
因此,只是不屑地瞅了瞅那个被一掌拍死了的小个子,又用宠溺的目光看了看那个犹自酣睡,甚至连口水都流出来了的大哥,不满地嘟囔一声。
便在趴在地上,犹如在极北之林时那样,静静地守护起这个贪睡的祖宗来。
周吉源自于黄重真的生物钟,让他准时醒了过来,发现重真不在,还以为他去院内打太极了,便起身打开窗户,往外边看去。
“咦?没有啊!去哪了?”周吉左右瞅了瞅,没发现那道熟悉的身影,便看向一边起身抖了抖狗毛的阿黄,问道,“看到你家大哥了吗?”
二狗睁着一双无辜的狗眼,迷茫地摇了摇头,打了几个狗喷嚏后,才如梦初醒一般狂吠起来,边叫还边使劲地刨起门来。
“咋滴了?”周吉一怔,旋即便焦急道,“不好!定是阿真出事了!”
吴三桂袁七等人也于此时醒了过来,伸着懒腰走出房门,不管刮风还是下雨,这个时辰照例是用来打太极的。
然而,以往总是最早的那个少年却并未出现,还听到了二狗的狂吠和挖门之声,便都围拢过来,朝窗内的周吉道:“怎么了吗?”
“阿真不见了!”
“你说啥?”
“那小子能在你和二狗的眼皮子底下被掳走?”
“怕不是去青楼鬼混了一晚,马失前蹄了吧?”吴三桂总是那么语出惊人。
与他缓和了一些的周吉立刻便将面色一沉,道:“我没开玩笑,他真的不见了!我隐隐记得,昨儿晚上他是自己走出房间的,但直到此时也尚未回来!不信你们问二狗!”
“汪!”
张盘到底年长几岁,又历经人生骤变,处事经验丰富许多,细细想了想昨日晚上发生的一切,突然沉声说道:“你们不觉得,我们几个昨晚都睡得特别死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周吉的脸色更加凝重了,道:“昨日阿真起身之时,我很想抬起眼皮问问他要去干嘛,可就是睁不开眼。”
“如此说来,吾等关宁少年,是被人下了药了?”
“会是谁呢?”
“还能有谁?”
“魏忠贤!”
“他妈的,这个老阉鬼!”
“阿真会有危险吗?”
“不知道,趁着行人不多,痕迹尚未被破坏,吾等快去找吧!”
“好!二狗!头前带路!”
“汪!”
房门打开,二狗便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左嗅嗅右闻闻之后,立刻便锁定了方向,撒开四条健硕的狗腿,开始向着那条无名小胡同的方向狂奔。
周吉等人紧随其后,好在再勤快的贩夫走卒,也因昨日的那场大雪而偷了一次懒,这些极善追踪的少年循着痕迹两相印证,便都确定无疑。
但是,当他们心急如焚地找到那座二层的楼房之时,看到的一幕却让他们瞠目结舌,只见这个让人担惊受怕的小子,竟啥衣服都没穿,就那么大喇喇地躺在床上打着愉快的小呼噜,从嘴角留出来的哈喇子,都快将他淹死了。
房的一角,是那被一缕阳光照得分外舒适,从而看到一群人在一条黄狗的带领之下涌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看的大笨熊。
地上有一眼血迹,已经快要干涸了。
侦察经验极其丰富的青少年们抬头看了看,便知晓楼上一定死了人。
祖宽自告奋勇地绕过大黑熊,跃楼梯口的那具残破尸体,便通过被破坏了一半的楼梯,有力的双臂轻轻一抓二楼的木板,便已一跃而上。
却惊呼一声,差点儿没被那个硕大的老虎臀部,吓得倒跌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