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低头定睛一看,只见粗糙的封面之上,赫然写着《后金见闻小录》,下边还跟着“黄重真著”这几个略小的字。
身为堂堂的大明辽东巡抚,他当然不会去计较重真之于专著权的那点小心思,反而如获至宝地捧在手心,还转头狠狠瞪了吴三桂一眼。
吴三桂便只好搓着手尬笑,承认是自己没能理解重真的无奈,以及一片苦心。
才只半月,弹指一挥间。
故而,祖大寿虽略有不爽,却也没有过多计较,只是顺着族弟的话音笑骂道:“马世虫这厮当真是死皮赖脸,竟打起吾宁锦边军的主意来了。
然而关宁本一家,吾等孤军在外,山海关实为宁锦后盾……大帅,便许了这厮半月之期吧。若半月之后,这厮未能履约,吾再亲往山海关兴师问罪也不迟。”
袁崇焕情知是这么一个理,却对这种利用官场套路挖自己墙角的行为极为反感——就凭咱哥俩这么好的关系,借个人用上十天半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用得着玩这些拙劣的手段么?论到玩手段,你这**还能玩得过本部院?
并且谁能保证半月之后,你这**又会找出怎样的借口,整出点儿怎样的幺蛾子出来呢?
袁崇焕越想越气,实在吞不下这个哑巴亏,于是当即点齐了人马,便要亲自往山海关去将黄重真抢回来。
但是行了几步,便又忽然觉得不妥。
——从军事目的而言,关宁确实无法分家,大明在辽东的占有,也就只剩下了山海关至锦州这狭长的一带,顶多再推进至大小凌河一线,粮草军需,一应匮乏,若无大明内腹通过山海关源源不断的输送支持,绝对无法坚守。
也正是因此,昔日奴酋来袭,高第携物资百姓龟缩入关,作为孤城的宁远,才会守得那般艰难。
而从官场的角度出发,辽东是辽东,关内是关内,而作为京师咽喉的天下第一雄关,正好完美地将两者区分了开来。
不管出于怎样的理由,若是前往山海关与总兵守将马世龙会晤,被京师那些整天正事不干,就知道盯着别人,并且盼着别人出错的御史言官们得知,以他们捕风捉影的能力,风闻奏事之下,这员辽东巡抚,自己还要不要当了?
念及此处,便是以袁崇焕的骄傲自负,也骤然觉得全身都像被蛛网束缚住了一般,有力难施,力不从心,不得不喟然一叹,恶狠狠地骂道:“希望半月之后,你爬都给本帅爬回来。”
说着,便传令各部各司其职,守好各处。
再下令派人日日在宁远道上守候,但有重真的消息,便立刻回禀。
两言三语,袁崇焕便已安排妥当,才与祖大寿一道,将风尘仆仆,衣衫破烂的祖大乐一行,迎回巡抚衙门,也就是所谓的帅府。
在此过程中,远在山海关对守军守将们进行极为严苛的魔鬼训练的黄重真,打了好几个喷嚏,暗暗盘算祖大乐他们也该回到宁远了,心中欣然,便自打训练开始的那日起,首次现出了一抹笑意。
然而,这抹笑容看在受训的山海关将士眼中,却无异于恶魔的微笑。
“幸好我有周吉,还有大牛,此二人皆是吾发乎心内的好友,袁七虽是袁帅亲卫,可将能生死交托。
指望小桂子实话实说,还不如指望祖大乐那榆木疙瘩开窍呢。不过其余的伙伴,虽没有多少话语权,但若小桂子实在过分,多多少少还是会仗义执言的。”
尤其,是当黄重真想到这些,从而发自心内地会心一笑的时候,时刻用眼角余光察其言观其色的山海关守将们,当即便是心中一突,暗嚎大事不妙矣。
果不其然,黄重真心中畅快,便将手中的鞭子摔在空中啪啪作响,豪气干云地说道:“今日加练,五公里负重越野。五公里是多远?就是十里,并且是单程十里。对,就是去十里,来又十里,总共二十里。
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是乳虎就该啸谷,是鹰隼就该试翼。这苍茫天地,这千古八荒,不就是让吾等男儿,纵横睥睨的么?
若是自甘堕落,自认怂货的,现在就可以站出来。人各有志,没有人会对着你说三道四。只是从此以后,你便不再是吾等的兄弟。山水相逢,再次相遇,唯路人而已。”
随着他的话音,有人咬牙切齿,有人赌咒发誓,有人问候他全家,却没有一人出列,没有一人选择放弃,更有些大牲口般强壮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要一试。
但当黄重真亲自带着大伙儿踏上宁远道开始拉练的时候,却无一人为了出风头而冒然冲锋,也无一人甘愿落在最后,而是默默跟着当先的那道背影,匀速前进。
岁月流转,时光流淌,半月时间放在光阴的流里,无异于沧海一粟。
黄重真没有因为对于左良玉先入为主的偏见,便对他有所排挤。
相反,非但一视同仁,还特殊照顾,比如多做几个俯卧撑,多跑个几百上千米啥的,那是常有之事,饭食也会相应的多那么一些。
这让左良玉痛并快乐着,短短半月比魔鬼还要恐怖的训练,玉树临风的浮夸模样便已消失,人黑了,瘦了,也壮了,看着踏实多了,还将一份耕耘一份收获的道理,深深地镌刻在了心中。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曾试仗着几分聪明劲儿偷奸耍滑。
却每每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