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关宁军可以没我周吉,却不能没有你这只大蝗虫。你们先走,我断后。袁七,你快带着阿真离开。”周吉低吼。
“那就一起走!开铳!”
嘭嘭嘭嘭嘭……
短火绳被迅速点燃,十来声炒豆子一般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少年们将火绳铳里的铁砂弹都轰了出去,便迅速地调转身躯,借着滑溜的杂草,顺着山体的斜坡,迅速地往底下滑去。
然而那些受伤的少年,却只是将手中的火绳铳狠狠地抛了下去,还一把将猫着身子前来搀扶自己的兄弟推开。
建奴的箭支猛然袭来,没走的几个少年又添了新伤,眼看是走不成了。
“兄弟!”黄重真等人堪堪滑到底下,抬头看到这一幕之后,无不悲痛大呼。
“走啊!”坡上的几个少年也悲痛咆哮,又一轮箭雨落下,只听几声短促悲壮的大叫,便都没有了声响。
“走!”黄重真拾起地上已经开始受潮的火绳铳,便悲愤地跳上河沿的小舟。
从始至终,阿黄都紧紧跟着他的主人,哪怕祖大乐等人千呼万唤,都不肯离开一步,也是直到此时,才将四条健硕的腿,稳稳地踏在木筏之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周吉等人也都眼含热泪,憋着一口悲愤劲儿,迅速跳上已经开始撑篙移动的小舟。
因为建奴的箭已经一支近过一支,若再婆婆妈妈,那么前边的兄弟便白死了。
小舟堪堪离开河岸,便见高坡之上人影攒动,建奴呜哩哇啦地叫喊着,奋力地弯弓朝小舟射箭,却发觉距离太远,便怒吼着想要冲下来。
几艘小舟因为载满了人而显得分外沉重,即便汉子们奋力撑动竹篙,也很有可能躲不过弓箭的射程。
黄重真精准地估摸,一轮箭雨怕是逃不掉的,都已经同时抽出满桂大宝剑,以及朱梅老当益壮的宝刀,准备格挡了。
可就在这时,却陡然看见刚才埋伏的高坡之上,火光剧烈一闪,紧接着巨大的声浪袭来,将小舟都冲击得差点儿翻船。
“这是啥玩意儿啊!”撑船的汉子们忍着巨大的恐慌,好歹稳住了各自的竹筏小舟。
“轰!”一声巨大的闷响这才传入众人的耳中,也应证了黄重真曾经说过的话——光的传播速度,要比声音快很多。火器炸响之时,总是先看到火光,再听到声音。
“啊!兄弟啊!”巨大的声响之中,小舟好不容易被稳住了,却差点又因为黄重真周吉等人无比悲痛的捶足顿胸,从而再次侧翻。
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这声巨响代表着什么,也不知是哪位少年兄弟侥幸未死,或者装死躲过了建奴的凶恶补刀。
总之,那位少年关宁战士也不知用什么方法,在这潮湿的秋雨之中,引动了火药包,幸好这几日一阵秋雨一阵凉,否则一场山火,怕是免不了的。
大明并不缺少不惜以身殉国的勇士,可为什么却没能守住江山与文明呢?
到底是底层百姓的问题?还是朝堂大佬的问题?
或者朝代更迭,以汉家文明为主的大明,终有此劫?
一向沉稳的黄重真,终于此时,痛苦地沉思起来。
吴三桂那些等在对岸的少年,也都心情沉重地跃上小舟,顺风顺水,顺流而下,很快便离开了这个令人伤心的荒芜渡口。
毕竟,从宁远出发至今,到沈阳去饶了好大一个圈,其中之凶险着实不足为外人道,然而伤亡,却直到今日才出现。
少年们不知该是庆幸,还是该悲伤,总之在这秋雨之中,显得沉重而凌乱。
撑船的汉子们也都没有说话,只是载着他们从一个隐蔽的小支流里拐了进去,又在一个树木繁茂的隐秘小河湾里停好舟船,才招呼他们上岸。
逝者已矣,生者奋发。
黄重真有着五千年阅历,深悉历史兴衰,又早已见惯了生死,所以很快便调整好了状态,将悲伤挥洒在这天地之间,跟着上岸,走在弯弯绕绕的山间小路之上。
“我们这是去哪儿?”吴三桂忍不住傻傻地问道。
“莫笑农家腊酒浑。小将军们远来是客,又为我等阻挡建奴,我等自然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的。”最先的那老汉试图缓解这沉闷的气氛。
吴三桂难得地俊脸一红,郝然说道:“哪里哪里,倒是我等将这些可恶的建奴狗贼引了过来。”
老汉摇头道:“关宁防线固若金汤,想要攻破谈何容易。奴酋一代雄主,自叛出李成梁府的那一天起,便未尝一败,却被一座小小的宁远城,阻挡住了扣关的脚步。
承袭建奴汗位的是黄台吉吧?老汉觉得,他于公于私,都一定很快便会再次攻打大明的关宁防线,可辽西走廊在袁帅的驻守之下,都已将钉子钉在锦州了,堪称水泼不进。
黄台吉初承汗位,后金内部矛盾重重,八王各怀异心,八旗彼此掣肘,战力不见得会比奴酋在世时更加强大。
既然两次都在这条入关最近的通道上吃瘪,那么黄台吉一定便会痛定思痛,绕道破关与死磕关宁相比,便不见得不会让愚顽的女真人接受了。
那么,距离建奴最近的柳河道与承德道,便是建奴最好的选择。故,小将军们无需自责,即便是没有你们的此次带路,建奴也迟早会来到此处的。”
黄重真终于察觉这莽莽群山间的蓑笠翁,到底不对劲在哪里。
若仅仅是几个成语几句古诗,还能看做是华夏民族的耕读传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