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能让充满怨恨与苦楚的心,在那个充满激荡的乱局当中,变得平静下来。
很久以后,大明携雷霆之威全面反攻辽东,女真铁骑苦苦作战,却一败再败。
这一处地方,在整个后金国都风雨飘摇,女真族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反倒成了最后的一片安静祥土。
此乃后话,不吐也罢。
且说天启六年八月的这最后一夜,也是黄重真这行少年明使,逗留于沈阳的最后一晚。
所有人的内心深处都憋着一口怒气,没有人再有说话的兴致,只是默默地将别院收拾干净之后,便静静地和衣而卧,等待东方泛明。
唯独入睡之前,黄重真说了今夜的最后一番话,也是最后的一番动员,因为接下来的时间直至彻底地回到关宁之前,便再也没有这份有限了。
“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最后的战斗即将打响。养足精神,明天开始,至彻底地进入关宁军的势力范围,也就是真正地回到大明之前,接连的恶战,会耗尽我们最后的一丝力气。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且问你们,怕是不怕?”
“不怕。”低沉的回答,坚毅的表情,已然将少年的报国之心,展现得淋漓尽致,便连吴三桂都不曾例外。
黄重真洒然一笑,便开始抓紧最后的时间做准备,包括睡觉。
深沉而警惕的睡眠之中,时光点点滴滴地溜走,悄然来到了汉历天启六年的九月初一,丑时刚过,寅时续起,鸡鸣,狗吠。
有人隔着高大的院墙朝内喊道:“众位明使,我家贝勒有请。”
黄重真一直都有训练众少年紧急集合的习惯,所以在这样特殊的时日里,一点儿都没有显得手忙脚乱。
古有闻鸡起舞,而这些少年早在鸡鸣狗吠之前,便已自然醒来,有序起身,收拾整顿,简单洗漱,还在宽阔的院中舞了一番太极剑术。
这,大概就是黄重真给予这支本就强悍的明末铁军,所带来的改变。
待外边有人叫喊时,一众少年早已准备妥当,军装齐整,武器傍身,精气神十足,并且备足了水和干粮,就像是即将出征的战士一般。
干粮是趁着这几天的闲暇,黄重真亲自准备的,有风干的牛肉,也有简单压缩后的干面饼,便于携带。
阿黄狂吠了一番后,听到外边有人轻轻咳嗽了两声,像是觉得有些熟悉般,歪着大脑袋倾听了一阵,竟不再叫唤,而是轻轻地摇起尾巴来。
黄重真心有所感,满怀期待地打开沉重的朱漆大门。
只见门外火把林立,明灭不定的火光之中,一群辫子侍卫簇拥着一个丰神玉朗的锦衣少年,果然正是济尔哈朗这小子。
后者见开门的果然也是那个令之又爱又憎的黄重真,便笑嘻嘻地看着来到了脚边的大黄狗,笑着招呼道:“你好啊,阿黄二狗。”
“您怎么来了?啥时候回来的?”黄重真一头黑线,却又喜滋滋地迎上去,给了济尔哈朗一个大大熊抱。
还在他肩头轻轻锤了一拳,竟像是忘记了他那位高权重的贝勒身份,反而是当作了久别重逢的朋友。
济尔哈朗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哈哈一笑,道:“昨日城门关闭之前入的城。”
两人把着手臂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彼此,济尔哈朗又率先感慨道:“看到你安然无恙,本王便放心了。”
黄重真也道:“是啊,辽阳一别,时日尚短,却发生了太多太多,就好像是隔着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看到贝勒风姿卓越,更甚往昔,在下便也放心了。”
济尔哈朗没有去深究一个世纪到底是多久,而是俊脸一红,压低声音道:“你那方子确实不错,治好了本王的顽……
嗨嗨,本王是说,本王少年心性,不知节制,旦旦而伐,还一个不够要两三个。这段时间修身养性,又有你那方子帮着调理,确实是心平气和,元气大固啊。”
黄重真嘿嘿笑道:“少年人戒之在色,一切都是贝勒自己的功劳。”
济尔哈朗犹豫了一下,又凑在他耳边道:“那日醉酒之后,本王与你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重真吃惊地望着他道:“酒能助兴,也能乱……嗨嗨,在下的意思是,那时我俩已然醉得一塌糊涂了,谁还记得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莫非贝勒还有这酒后记事的惊人本领?”
“本王正是因为不记得了才问问你看的嘛,哈哈。”济尔哈朗先是开怀大笑,接着又阴郁地盯着他,恶狠狠地说道,“那夜你往本王脸上糊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马德,恶心死本王了。”
“乱讲!我哪有往你脸上糊东西?倒是你,离我那么近,口水全喷在我脸上了,擦了几天才擦干净,臭都臭死了。”
“大胆!你居然嫌弃本王有口臭?”
“我嫌弃啥呀我?只要你的小福晋不嫌弃就好了,所以我才开了副方子给你嘛。唔,看来效果不错,闻着好了很多,再坚持服用一段时间,定能尽数祛除。
你说什么?大点儿声!哦,子嗣艰难啊!啥?小点儿声?用不着!因为那不是您和小福晋的错,是那小家伙淘气,观音娘娘还想留他在身边调教一番。
天上一天,地下万年,多做几日善财童子,既是造福于人,也是为他的爹娘还有他自己祈福嘛。”
济尔哈朗很想掐住重真的脖子狠狠地摩擦,却终究舍不得动用贝勒的身份与权利,去压迫这个有趣的灵魂。
单凭肉身,又似乎打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