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暮黎挑挑眉:在尔虞我诈的京城平安无事,反而栽在了地方?
夜梦天看出她的疑惑,便将自己听来的这桩旧事说给她听:“周志通任钱江道按察使时,当时的御前红人~~都指挥佥事袁敬纲,派两名锦衣卫指挥使和几位千户去钱江道缉事。那几人到了地方后,成天作威作福,大肆收受贿赂。周志通知晓后,将他们缉捕处治。可惜被其中一名千户逃脱,那个漏网之鱼日夜兼程赶回京都,将此事禀报给了袁敬纲。”
金暮黎微微摇头:得罪锦衣卫,还是皇帝面前的红人,那肯定是没好果子吃。
“袁敬纲在先皇面前诬告周志通,先皇因宠信他,便听了他一面之词,令锦衣卫拿人,”夜梦天继续道,“押解回京的路上,周志通饱受凌虐与殴打,抵达京师时,体无完肤,惨不忍睹。”
金暮黎瞟向眼盯烤肉、竖起贼耳的纪昌裕:“既然没死,后面的事就基本能猜到了。”
她故意用筷子夹着一片肉,举着不吃,冲纪肥猪扬扬下巴:“怎么样纪公子,想起你爹会往哪儿藏了吗?”
“我……”纪昌裕望着筷头那块肉,吞了吞口水,“书斋里有个密道,连着纪府私人牢房,兴许躲在了那里。”
这个常说“人生在世,当秉烛夜游,及时行乐”的男人,此时最大的奢望,就是桌上那盘香喷喷的烤肉。出卖不出卖,出卖对象是不是自个儿亲爹,已被完全抛之脑后。
夜梦天站起身。
金暮黎虚按手掌:“不用你动手,让他们几个去。”
她哼了声,“府外不能露脸,府内若不给点表现机会,如何答谢本殿为他们沉冤昭雪的恩德?”
夜梦天明白她的言外之音。
金暮黎并未完全信任他们。
没有分量很足的投名状,仅靠一张嘴,任何人都不可能被重用。
何况纪敏对他们还算有收留之恩。
九个人,谁真心归顺愿为公主牵马坠镫,谁假意混迹打探消息,未知。
“可拿这件事试探他们,不太值得,”夜梦天道,“万一将人救出……”
金暮黎摆摆手:“书斋之前被我布了阵,能进不能出。”
夜梦天脸上浮起笑容。
如此,他不用去,也可忠奸立辨,敌我立分。除非密道或私牢里根本无人,纪敏并不在里头。
受只有天魂珠、缺失地魂珠的影响,暮黎对事物的判断已经失准,或者说,虑事不再像从前那么周到。否则,在无需她帮忙打开城门的情况下,纪敏应该没有逃脱的机会。
然而,这么大漏洞的事,却发生了。
所以从进驻城主府开始,暮黎的意见,便只能作为一种参考,不能全部依照着执行。
纪昌裕道出机关秘密,除傻大个之外的八个人都去了书斋。
金暮黎赏给纪昌裕一盘烤肉:“纪公子能大义灭亲,本殿很欣慰,但若想不被连累,留下一命,还得再立功劳。”
纪昌裕饿狠了,一边用手抓肉往嘴里塞,一边连连点头:“但凡昌裕能做到的,公主殿下尽管吩咐!”
他嘴里塞着肉,无法清晰吐字,但夜梦天二人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金暮黎道:“你要做的事很简单,既不让你挑,也不让你扛,只需告诉本殿,在斑陆城中,与你爹同流合污的商贾有哪些?他们都有什么弱点或嗜好,甚至说,有没有把柄落在你或你爹手上。”
“有有有,本城大名鼎鼎的财神庄昭曦就常请我爹吃酒,还送给我爹许多黄金白银,绢帛玉器,”纪昌裕卖他爹卖得很彻底,“不过因为在本城,应该没有书信之类的罪证。”
“无妨,你继续说,”金暮黎看夜梦天准备纸笔,亲自动手录供,便笑道,“完事儿画个押就成。”
夜梦天对纪敏千宠万惯却养出个白眼狼儿子,而深表同情。
不过那老家伙应该也是个明哲保身的自私东西,独子纪昌裕都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了,还都不出现。
待把纪昌裕稀里哗啦倒出来的东西全部录于纸面,让他签字摁了手印,夜梦天才道:“公主殿下是要抄家么?”
金暮黎颔首:“我原本想把捉拿纪敏的功劳留给城主接任者,可后来又突然想到,若那样做,我岂不是两手空空,一文钱也拿不到?”
“公主放任纪敏逃走,竟是这个原因?”夜梦天哭笑不得,“现在是要捉了他,供出有牵连的商贾?”
“不然呢?”金暮黎理所当然,“若无好处,我费这个劲做什么?”
忽然想起公主身份在纪昌裕和傻大个面前说这样的话有些不妥,便补充道,“之前不是说斑陆城物价飞涨么,传本殿令,先把城主府的财物弄到邻城换粮食,按照比京都粮价还便宜一半的价格卖给城内外百姓,让他们过个好年。”
微微顿了顿,“待抄了不良商贾的家,咱们就带着昧良心黑心钱,沿着既定路线一边走,一边救济吃不上饭的灾民和穷苦百姓。”
话音刚落,傻大个突然噗嗵一声跪倒在地,红着眼睛连连磕头。
金暮黎愣了愣,心道这是干什么?戳到他伤心事了?
夜梦天正要问,傻大个已经抬头哽咽道:“殿下若能早点来就好了,那样的话,我爹我娘就不会饿死,我也不会为了抢个馒头,而差点被人打成残废……”
说着,这个近两米高、让人觉得有颗榆木脑袋的的强壮汉子竟呜咽起来,“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