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很清楚,当时黑点位置是一面干干净净的白墙,绝没有任何污迹。
怎么会多了一个黑点呢?
周之煜按亮手电筒,仔细观察那个黑点。
手电筒光柱下,黑点犹如处在放大镜下,纤毫毕现。
如果仔细查看,就会发现,黑点其实是阿拉伯数字“4”的最后一笔,前面隐约能看到钢笔留下的痕迹。
这种情形,周之煜很熟悉。
写字的时候,如果太过用力,钢笔尖就会在下一页留下墨迹。
问题是,走廊内漆黑一片,怎么会有人躲在凹角里写字呢?
而且,能在墙上留下黑点,说明这个人写字的纸很薄。
最多不会超过两张,甚至很可能只有一张纸。
他把纸平铺在墙上,用钢笔写了一个阿拉伯数字“4”,钢笔尖透过纸,在白墙上留下了一个黑点。
很显然,这个人写字有一个习惯,最后一笔很用力。
每个人都有一些与生俱来的习惯。
在很多时候,在不影响工作生活的前提下,往往自己反而会自动忽略。
躲在不易被人察觉的凹角里,在黑暗中写字。
这种事,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对劲。
从间谍思维来考量,躲在暗处写字的这个人,很有图谋不轨的嫌疑。
联想刘振山和山本茂多次提到过“临澧”这个词,周之煜脑中灵光一现,难道说,那个和山本茂接头的日谍竟然藏在临训班?完全有这个可能!
要不然,这件事根本无从解释。
对于自己的猜测,周之煜不禁暗暗吃惊。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整个临训班还有秘密吗?
潜伏人员基本都使用了化名,只要没被偷拍照片,暂时还算安全。
包括黄忆光、高英慧在内,所有的新人学员可都是真名。
这样是让日谍一一记录下来,然后把名单送出去,在敌占区特务部门传阅,对于军统来说,面临的将是毁灭性灾难。
周之煜现在也想明白了,这个人为什么不用笔记本、而是用一张纸写字。
其实,那种手掌大小的笔记本,随身携带非常方便。
用一张薄薄的普通信纸写字,在遇到突发状况时,随时可以把信纸吞进肚子里。
没了物证,即便有所怀疑,也不能断定此人就一定是日谍。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周之煜的猜测。
无凭无据,就去找戴老板说,临训班藏有日本间谍,未免也太沉不住气。
万一自己猜错了呢?
万一那个人只是心血来潮,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担心自己忘记了,掏出钢笔和纸,赶紧记录下来也属正常。
……
第二天一大早。
餐厅内。
周之煜一边慢慢吃着饭,一边观察着每一个视线范围内的学员。
理论上来说,那个人只可能是学员。
如果是其他人,大晚上的,无缘无故进学员宿舍,肯定会被注意到。
高英慧端着餐盘,远远的看了周之煜一眼,默默的转头他向。
那天在赏月亭,周之煜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为借口,委婉的拒绝了高英慧的示爱。
一年前,老同学朱则民来了一封信,信中提到了高英慧。
当初,高英慧嫁给了财主家少爷,并非完全是迫于无奈。
家里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高英慧父母也不可能强加干涉女儿的婚姻。
财主家少爷一表人才,家里是江山最有钱的人家,叔父是江山警察局副局长,真正称得上是有钱有势。
相比较而言,周之煜家境一般,跟财主少爷家差距明显。
唯一的优势,就是周之煜和高英慧相恋多年,有感情做基础。
年少多轻狂,在读书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偷吃了jìn_guǒ,属于既成事实的夫妻关系。
当然,在民风淳朴的民国时期,这种事任谁也不好意思承认。
一开始,高英慧已死相争,当着全家人的面,声明非周之煜不嫁。
财主家少爷毫不气馁,每天都来家里陪着高英慧,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接触的次数多了,高英慧也不那么排斥对方,加上父母从中循循善诱,心里也渐渐认可了财主家少爷。
说起来,这件事也不能责怪高英慧父母。
可怜天下父母心。
哪个父母能不想女儿嫁得好呢?
放着条件好的不要,偏偏认准了一个周之煜,家里肯定是要劝说阻拦。
在婚姻大事上,高英慧毕竟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她也不想让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最后默许了亲事,最终嫁给了财主家的少爷。
当年,高英慧的大婚之日。
周之煜面无表情,独自走在瓢泼大雨中,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给人的感觉,他在那一刻整个人已经垮掉了。
读书的时候,朱则民和周之煜关系最为要好。
不忍心看着同窗好友就此消沉下去,朱则民这才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把事情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写这封信的用意,就是为了劝説周之煜彻底忘了高英慧。
信的末尾,朱则民引用了三国名将赵云的一句话: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
以此来激励周之煜振作,不要在男女情爱上纠缠不清。
而事实上,周之煜早就走出了伤痛。
每次拿出那张和高英慧的照片,只是出于对青春岁月的怀念。
况且,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