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过头顶,史从云看着数里外刚出山口,正在集结的大军心中是说不出的感受。
不紧张是不可能,寻常人考个试都能紧张得要死,睡不着觉,何况千万人生死攸关的大事,在这样紧要关头。
即便他打了那么多战,赢了那么多,在天下人眼中俨然是不败的神话,可每一次生死攸关之时的紧张,不仅是心理上的,还让他心跳加速,浑身紧绷乏力,头昏脑涨到头疼难以入睡。
有时大战前的几天,或者打得焦灼的时候,脑子里时时刻刻都是那些胜负的算计和胡思乱想,甚至一天半睡半醒间睡三四个小时都正常。
当了皇帝,经历了那么多,他反而有些理解历史上不少李存勖为代表的那些半生神武,眼看大功将成,却沉迷声色享乐,没了雄心大志的皇帝。
打仗太累了,压力太大,是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长久坚持,或者说能坚持下来的人本来就很少。
“你带人从那边牛棚后面绕过去,去西面看看他们有没有人。”史从云一面注视阵地前方的变化,一边开口对身边的亲兵吩咐。
亲兵领命,带了几个人从村子后方,往西面去,越过远处的一处茅草牛棚,随后向后方去探查。
远处,大兵团正在展开,数万人的阵型漫山遍野,村子前方的大片田地,从西面的小路,一直往东穿过几条田地间用来灌溉的水沟,到达东面一小片桃林处,延绵数里。
这还只是秦军的前沿阵地,对面的叛军阵线更长,隔着四五里的样子,双方都默契的只是列阵,没有率先发起攻击。
这时候之前话多的郭进也不敢说话了,他是能臣不假,带兵剿灭过好几次土匪不假,可这样数万正规军的大规模作战,郭进完全没讲过,只能看着不敢说话了。
王审琦则表现得很阵定,他跟随史从云南征北战,这样的场面见多了:“官家英明,李筠不是战场庸手,这样的大战肯定在某处留着后备。”
史从云笑道,“嗯,东面不顺手,西面最可能,看那座山最好,刚好能挡住我们的视线,那边也平。”
他抬起马鞭,指着西面在叛军后方只有一两百米高的山说。
王审琦看了一会儿也同意点头:“官家,现在看贼军前沿,只有四五万人的样子,我猜那边可能放了不少人。”
“如果是你,你放多少?”史从云一面看着叛军排兵布阵,一面问,对方的动作开始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大量的人马在缓缓移动,但看样子不像是传统的阵型。
“至少放五千,能有一万最好,如果从西面出来走那边。”王审琦指着村子东面的一处缓坡,下方就是东面的道路,过了牛棚就能到大军阵地侧翼的田地里,一马平川。
“那样能威胁我们侧翼。”
史从云很欣慰,王审琦不愧是跟着他打了那么多大战的人,看得十分透彻,郭进等官员这时在旁边也插不上话了。
像他们这样打过大规模兵团作战的将领,首先想到的就是留预备队,因为这和少量部队绞杀完全不同。
人一多东西首尾难以相顾,战线随随便便能拉开数里地,打起来想着靠其他地方支援完全不可能,这时就需要预备队,哪里出了问题,战线上哪里扛不住立即支援。
而这种支援部队,以机动能力强的骑兵为最佳,能做到快速支援战线各处。
而骑兵中以轻骑兵为最佳,因为支援兵力讲求灵活,要能四处补漏,灵活作战,不仅要求能够进入战场,在稳住战线之后个还要能快速撤出,准备支援别处。
而轻骑兵注定擅长突袭敌人左翼,这是人的生理特征决定的,就像步兵阵列中,精锐兵力会部署在右翼一样。
所以叛军的预备队很可能在西面,李筠也是和辽国,北汉常年作战的宿将,不可小视。
过了一会儿,斥候回来,急忙向他报告,西面山后的树林边里发现有大量敌军的骑兵的动静。
史从云立即道:“王将军,你领着铁骑军两个军的骑兵,先去西面把牛棚后面那山坡占住,如果他们从西面来,你就截击。”
“诺!”王审琦领命,史从云给了令旗,他立即打马去领人了。
这时他才发现,对面的大阵到底哪里不对了,对方的大阵居然不是进攻性的阵型。
原本他以为对方人多,会搞偃月阵,或骑兵雁形阵之类的,呈整体进攻的态势,结果他们居然也谨慎的摆出防御阵势,也没有率先发起攻击的架势。
前年老子打契丹打得太漂亮了,看来李筠狂归狂,心里也是虚的,史从云心,心里也得意了一下,紧张的气氛散去不少。
过了半个时辰不到,对面连绵的大军也列阵完毕,旌旗满野,漫长的阵线如黑色潮水,在远处山脚下拉出一条长长的线。
双方都在观望,史从云直接骑马,在众多士兵簇拥之下穿过大道和农田,到了阵地前沿,他那华丽的大纛也跟随他移动,让全军将士都能看清他的位置。
鸾纛所到之处,将士们士气高涨,高呼万岁,史从云挥手示意,亲去巡视了炮兵阵地。
两军此时相距五里左右,虽然都摆开架势,但这么远的距离完全不用担心。
他正想着,从对面阵地上远远跑过来一名骑手,手持旗帜作为对面的使者靠近到阵前,众人见只有他一人,也没有警戒,只是派人去把他接过来。
来者是文官打扮,见他之后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