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仪的话说得不快,也没有刻意加上婉转的语气,光是念出来就已经令在场的所有人心惊胆战,有人面露愤色,但也不敢出声。
孟昶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最后憋出一句来:“若朕不从,你不怕死吗。”
没想到窦仪轻蔑一笑:“某本大周臣子,为国事死也是尽忠,何况以上所言都是大帅亲kǒu_jiāo代,但大帅还另有交代,若某回不去,待他入城时会尽诛孟氏。”
“你!”孟昶气得一下想站起来,但他太胖,脑门青筋直冒,居然没有一下站起来。
“窦上使,你的话太过了!”这下终于有大臣敢站出来说了一句不知是软是硬的话。
没想窦仪根本不理会满朝文武,继续拱手道:“孟国主,某劝你三思,我们大帅向来说一不二。
当初在淮南,十余万唐军尽末大帅手中,盖因其国主守信,交出南唐,将士安分也规矩听从安排,大帅放归南唐士卒数万。
南平、武平敢于顽抗,大帅手中剑往南指,一年既灭,盖因高保融,周行逢两王识抬举,顾大局,十万荆州兵得以获全。
再到去年,关北之战,辽国铁骑五万,精兵十万,在大帅手中不堪一击。契丹人蛮夷也,野性难驯,违背大帅,十万辽兵血染三关。”
说着他这扶着剑看向上方孟昶,眼中都是杀气,大周的很多文官自官家时就跟着大军南征北战出谋划策,到史从云时也是如此。
那战场上和死人堆里磨炼出来的锐气并不是承平日久三十年蜀的地君臣能比拟的,一下竟让国主孟昶说不出话,不敢直视。
“国主可见过杀十万人的景象,大清河水染成血色,数月不清,契丹兵的头颅堆起来比你这成都城墙还要高!”
“啊!”孟昶一声惊呼,浑身惊颤,手边琉璃盏被打翻在地,面色发白,白皙额头汗如雨下,竟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窦仪见此,拱拱手道:“国主请快些考虑吧,大帅只给三天时间,过时不候,某告退了。”
说罢拱手,示意宦官带他出去,宦官不知所措,上方的皇帝不说话,他一时拿不准主意。
好在这时旁边的宰相李昊点头示意,让他把周国使者送出去。
........
周国使者走后,大殿里又是一片死寂,群臣没有发声,上方的皇帝似乎找了魔一般呆呆说不出话来。
大臣们都紧着看着上方的皇帝。
过了许久,孟昶无力的道:“李相,你们什么意见?”
问出这句话,李昊立即就明白了,他是老油条,明白陛下的心思,陛下不是问他意见,而是意见想投降了,只是又独自难以承担丢到祖宗基业的骂名和罪责。
问他们意见其实是希望有人分担这个责任。
李昊心想,都到这时候了,刀架在脖子上哪能管别的,先活着再说!
何况方才那周国上使的话也已经把他吓得肝胆剧烈,想想史从云这些年的威名和他干的那些事,李昊都觉得那肯定都是真的。
万一惹怒史从云,像杀契丹人那样杀他们可怎么得了!
于是连道:“陛下,老臣与同僚百官都觉得事已至此,不如就降了吧,原本当初就是准备归顺大朝的,若非王昭远妖言惑众,也不会有今日兵灾。”
孟昶不再说什么,无奈抬手:“李相公替朕写好降表吧,明日送到朕......我宫中来,看过之后太子带我出城,给史从云送去。”
事情决定下来,朝堂上不少人松了口气,随后纷纷跪地,大声哭起来,声音盖过朝堂,孟昶见此情景,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
前殿乱糟糟的,后宫更是。
孟昶后宫有宫女两万,嫔妃上千之多,其中被封花蕊夫人的其实不只一个,但贵妃费氏是最受宠爱的,皇帝孟昶甚至为他修建了水晶宫。
花蕊夫人看着纷乱的人影和乱像,心里一片恐慌凄凉,其实想想这皇宫奢侈程度也就明白蜀地百姓为什么没有一人愿意为孟家抵抗外敌了。
两万多宫女,数千嫔妃,当初的唐太宗,唐高宗时期唐朝皇室也不过如此,甚至嫔妃数量还远没这么多。
可这只是两府四十八州之地的蜀国而已,不是天下供养的大唐,这样的奢侈程度,蜀地百姓怎么可能长久供养?
宫里已经一片乱像,很多宫中侍卫要么不来上直,要么已经直接找理由跑路了,起殿的消息也不传到后宫,因为当时不少宦官就在那。
相比皇城禁卫,宫里的女人和宦官则更加惶恐害怕,因为她们是完全依附与皇帝的,有一些有家世的嫔妃已经开始急匆匆离开皇宫,想回娘家去避祸。
谁都知道如果周军入城,皇宫肯定是首当其冲。
这时皇城守卫已经跑得差不多,也根本没人阻拦,乱糟糟一片。
水晶宫后的院子,一片乱像,平日在这伺候的宦官和宫女一半都没来,来了的都是神色惶恐的求她庇护。
费氏毕竟是风尘滚打过来的人,她除了得皇帝宠爱,也知道人情世故,平时很多嫔妃宫女和宦官都和她关系不错,出了事她也会像皇帝求情,所以人缘好。
如今一乱,大批人来找她哭诉,求她庇护,多是一些六神无主,也没见过世面,没见过兵祸的嫔妃和宫女,还有些宦官。
外殿的宦官向她们讲述周国使者在朝堂上的跋扈和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如何威胁,如何讲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