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州北,身形高大的周行逢披着一声厚重扎甲,绑着没有任何花哨饰品的罩袍,用大脚使力踩踏江边堆垒起的沙石墙体,这种斜坡一样的墙壁垒起有一丈高,能够阻止对方爬上坡头。
看着身边众多枕戈待旦的将士,滩头树立的哨塔,脚下纹丝不动的斜墙,周行逢很满意。
随即高兴的大声道,“老子在这守着,对面那些王八蛋一百年也打不过来。”
身后诸将连连应和。
这时有人道:“节帅,岳州那边送来十几头肥羊,要不要今晚宰了吃肉喝汤。”
“士兵们吃不上,我们怎么能先开这个头!”周行逢不满,“这种话以后别再说了。”
他贫贱出身,富贵之后却奇特的没有骄奢淫逸,反而带头节俭,和士兵同甘共苦。
所以武陵城的文人们都评价他“能俭约自勉励”,所以将士们多服从追随他。
周行逢大概不懂什么是“能俭约自勉励”,不过他的做法很得军心。
众人正说着,有人来汇报:“大帅,从朗州运粮的孙从事官到了。”
周行逢回头,脸色变了,大怒的哼了一声:“哼,不是说好让他昨天之前运到吗,怎么今天才到!杀了!”
众人大惊,随即大将杨师璠连劝阻道:“节帅不宜如此。
孙从事做事那么多年,从来都是兢兢业业的,没有什么大过错,而且前天晚上下雨,也耽搁了行程,这不能全怪他啊。”
周行逢立即道:“军中无戏言,他没做到就该杀!”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周行逢大声打断他,“犯错就要受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快去取他首级来。”说完踢了身边的亲兵一脚催促道。
“天降大雨也不是他能预料的,何况这样的惩罚也太重了.......”身边的文官小声说。
周行逢瞪了他一眼,“老子正在打仗,惩罚不严怎么打仗,你个穷酸读书的懂什么!”
那人涨红脸也不敢反驳,众人只得哀叹一声。
严夫人不再岳州,就没人能拦着他们的节帅杀人了。
不一会儿,那倒霉的孙从事就被杀了,血淋淋的人头被士兵提着过来呈上,血还温热,周行逢下令埋了。
此举也确实起到一些威慑众人的作用,军中风气更加肃然,军纪越发严明。
......
第二天,周行逢率众将巡视江防。
三万大军横列江畔,数百舟船游弋江中,三江口南岸防线固若金汤,周行逢于是十分高兴。
得意的在马背上道:“对面是史从云又如何?
他能打败江南十万大军,却不是老夫对手,往后老夫定要北上武平,东取淮南,西掠蜀中,北上关中,说不定哪天中原也能打下来。”
众人哈哈笑起来,不过没人说话,他们的节帅爱吹牛,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周行逢时不时下马与士兵说话。
“周军那边这几天一直没有动作,是不是要退兵了?”有人好奇的问。
大将杨师璠骑在马背上答应:“我要是周军退兵当然是好,现在是七月,酷暑难当,几万人囤驻在江北,吃喝拉撒都是大问题。”
“周军到底有多少人,听说有二十万?”
“骗人的!”周行逢回头不屑的说,说完用马鞭指着对岸,影影绰绰能看到树林边的周军。
“你看看对岸动静,像是二十万大军?
老子没见过二十万大军是什么样的阵仗,可看他们那模样,比之我们也多不了什么,估计顶天了也不过四五万的样子,和我们差不了多少。
咱们江边有三万人马,朗州还留守五千,各州县的军队全到也能凑出万把来,根本不用怕他们。”
“节帅高见!”
“哈哈哈哈。”周行逢得意的抚着胡须。
不过有人小声的说:“衡州刺史张文表的军队还没有动作......”
说到张文表,周行逢的脸顿时沉下来,“不来就不来吧,老子也没指望他能来,我们打自己的仗,不用想那些。”
随后嘀咕了一句,“还好老子活着,要是死了,张文表肯定反叛。”这话只是喃喃自语,没人听清楚。
随后,众人停在三江口下游五六里处的沙滩上,这里有一段两里地左右长度的沙滩,也是周行逢重点设防的地段。
沙地不同于泥地,不容易陷人,而且这里水流平缓,岸边水深才没过腰间,如果从这里冲滩,小船可以直接划到岸边来,是最理想的强攻地点。
所这二里地上,周行逢囤驻大量兵力,前方是立在沙滩上的拒马,栅栏,鹿砦等障碍物,后方每隔五十步有哨塔,挖好壕沟。
大量士兵在这驻守,情况不对就会冲到滩头结阵,两里长的沙滩,需要大量兵力,两万主力多数都部署在这一段。
预备队大约一万,驻守在距离江边大约二里地的后方,可以随时通过江边的宽阔大道支援前方。
环视大江两岸,人山人海,旌旗隔江飘扬相对,铁甲森森,周行逢心中的血忍不住开始升温他。
他今年四十一,并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年,不过哪怕今年死他也不怕。
对自己的安排,周行逢信心满满,他这辈子做事就讲究个果敢大胆,这次也是。
哪怕知道周朝的强大,知道史从云的赫赫威名,知道北师善战,他第一时间没想和谈,也没想投降,而是直接调集全境大军要与周军正面对抗。
因为他性格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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