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佐藤信渊大声道:“狂妄!”
汪容甫冷笑道:“你个孩子懂什么!礼之于国、于君王大矣!诚为范身之具,而兴行起化之原也。正所谓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大而冠、昏、丧、祭、朝、聘、射、飨之规,小而揖让进退、饮食起居之节。君臣上下,赖之以序;夫妇内外,赖之以辨;父子兄弟、婚媾姻娅,赖之以顺成。故曰:‘动容中礼,而天德备矣;治定制礼,而王道成矣。’
林子平点头道:“在老朽看来。国之尊与卑,乃因君子小人之多与寡,风俗之善恶。居中国不足以为傲,居夷狄亦不足以为耻。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赵王若非受命于天,岂能两破鞑虏之兵?”
汪容甫冷笑道:“是啊,不仅两破朝廷大军,还一打仙台,二打长崎,三打江户呢!”
他当初之所以选择跟沈敬丹来北海,其一是因为赵新那封言辞恳切的信,在那封信里,赵新言辞恳切的表达了对汪容甫的尊敬,大大恭维了他奉母至孝的过往。其二就是他从沈敬丹口中听闻赵新两破朝廷大军,又听闻此人几次暴打倭国。于是就想见识一下这个比自己还狂的“朱明之后”到底是个什么人。
林子平和佐藤信渊听了不禁脸上一红,不过林子平常年奔波在外,皮肤黑的很,压根看不出红来。
林子平想了想才道:“苟有礼仪,则夷即华也。无礼仪,则虽华不免为夷。即使以德化征服,也不为臣下,才是春秋大义所在。往昔明皇登天,弘光陷虏,唐、鲁才保南隅,而鞑虏横行中原,是华变于夷之态也。鞑虏,塞外之一蛮族也,既非受命之德,又无功于中国,乘中华之衰运,暴力劫夺,伪定百年,机变百出,巧操天下。而我国之威武,外朝及诸夷竟不可企望之,尤有由也。”
此时佐藤信渊听了林子平的话不禁佩服道:“先生所言甚是。”
话音未落,三人只听门外有人大笑道:“林先生这话实在可笑,没人打你们就是自称中国的理由?那我三打岛国又算什么?”
屋门唰的一下被人从外面拉开,赵新大步走了进来。他在门外听了这半天,已经大概明白了屋内三人在争论什么,无非就是华夷变态,“中国”之称易主的问题。
林子平和佐藤信渊的意思就是中华如今已经沦落满清之手,所以就是“以夏变夷”;而岛国由于地理位置原因,历史上很少遭到外来势力的侵略,又坚持信奉儒家学说,自然就是“以夷变夏”。
而汪容甫则以历史上的舜和文王举例,他们在那个时代都算夷狄,不过两人成事后行的是中国礼仪,所以就不能再算蛮夷。大而广之,就说眼下的带清,人家疆域可凭,行礼仪于天下,凭什么不是中华?
话说自从南明弘光政权灭亡,乃至郑氏灭亡,中国周边的安南、朝鲜、岛国便都认为神州陆沉,华夏已亡。于是最具文化优越感的李朝便自称中华,而远在南方的安南也开始自称小中华。
说白了,就是中国周边受儒家文化影响颇深的小国,抢夺东亚文化话语权的问题。
而岛国自我定义为“中华”的理论,其实自律令时代(七世纪中期~十世纪)起就已经可见于各累典籍。从明亡以后,由于儒家学派的传入以及信奉儒家的德川幕府统治,使岛国的儒者们面临了一个难题,即如何解读中国与岛国作为相独立的政治实体,各自称为“中华”所在存在的矛盾与争夺。
随着满清的统治时间越来越久,岛国内部的儒家学者大部分都已经认同以岛国为中国的论点。这是因为岛国比中国优越,与总是能够战胜外国入侵的岛国相比,中国历史上则是屡屡被蛮夷所征服。
而对后世岛国****影响极深的山鹿素行则认为,岛国应组建一个代替中国的、以岛国为中心的东亚文化秩序。(这就是那个狗屁的“共荣圈”的思想起源。)
问题是岛国与儒教礼文化深入到习俗层面的朝鲜不同,并不具有相应的文化积淀。于是山鹿素行便把岛国的优秀性建立在了“天照大神”建国、血统万世延绵、以及靠“武”进行支配的理论上。岛国乃是“武教”国家,所谓的“礼教”也是包含于“武教”当中的。
(说到这里,当年二战时的冲绳岛战役鬼子惨败后,战后日本人的报纸上写的都是“神州陆沉”,小鬼子是一直把自己当中华的。)
看到赵新进来,三人都是起身行礼,只不过林子平和佐藤信渊十分恭敬,而汪容甫只是略微拱手。
佐藤信渊此时才十八岁,年轻冲动,听了赵新方才进门时的话,忍不住争辩道:“赵殿,我说的是我国之前没有被人侵略过,殿下您是第一个。”
赵新摆手示意三人坐下,看着佐藤信渊道:“你错了,当年不是打不赢,而是蒙元还未彻底消灭腾不出手来。当年那个怀良亲王居然杀害大明使者,太祖皇帝要是有雷神这样的大船,你说他会不会发兵?”
看到佐藤信渊低头不敢再辩,赵新这才缓缓道:“礼仪之大故称夏,服章之美谓之华。中华永远是中华,即便是偶尔陆沉,那也还是中华。无数文章典籍,数千年的历史早就证明过了,华夏只有一个!谁要不服,那就战场上见高低吧。如果打完了还是有人自称小中华,那就直接灭国并入中华好了,省的他们天天念叨。”
在赵新看来,朝鲜,岛国、安南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