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列传】(4):迷局
“下吏一文钱都没敢花啊!”
“这是不是你们这些贪官污吏最喜欢说的话?”
见岳校尉突然转身说起俏皮话,曹彪不敢笑也不敢不笑,只得皮笑肉不笑的说:“上吏说笑了,又不是一类人,某怎么会知道他们说什么呢。”
岳校尉开始在房内踱步:“我在咸阳查案时,也办过不少夏公旧部,他们自持身份特殊,嚷嚷着要见上司,想要借此干涉,亦有不少侯、庶长为其说情。”
“然而彼辈的下场是什么,你应该已经在邸报中看过了。”
岳校尉停在曹彪面前,低声道:“尔等是夏公旧部,我还是摄政府的家生子呢。”
曹彪肩膀一颤,外衣险些滑落。
“费!”
岳校尉看向一旁的夜不收小队长,此人办事精干得力,且熟悉建康城情况,是此次行动中负责协助缇骑查案的地方助力。
费闻言上前,又听岳校尉吩咐道:“此处前往曹彪办公处该怎么走,需要多久。”
“禀上吏,若走成华大道,一刻钟即可。”
“带路。”
岳校尉经过曹彪时特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命副队长尔南多率领十二名缇骑与巡夜哨兵留守惠安坊。
尔南多这名听起来有些奇怪,是因为他是归化义渠首领公孙白鹿的小儿子,全称公孙尔南多。
在义渠语境中,这个词代表一种美好的祝福,意为‘你的身边不缺乏太阳之力’。
公孙白鹿与黑夫有旧,对中枢的政策无不遵从,因为质子入朝的缘故,尔南多与哥哥在十八年前便被派到咸阳为郎。
摄政十五年,公孙白鹿寿终正寝,其兄长公孙青雕返回北地继承爵位,而尔南多因为娶了咸阳女子为妻的缘故决意扎根国都,后被季婴看中选入明厂为缇骑吏。
如今,虽然尔南多的职务仅仅是第一行动队副队长,但作为本就没有继承权的小儿子,尔南多对如今的厚遇已经非常知足,脸上虽是胡人面貌,心中却比夏人还要坚定的信仰由儒生代表随何提出的‘王道论’。
至于王道论为何物,后文将有详叙。
......
一刻钟的时间后,郡首府衙门迎来了一批他们白日里做足准备欢迎的客人。
衙门口的守夜者得到噤声旨意后不敢通报,亦未能及时将消息传给住在城东的府尹,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这名留着长须的缇骑校尉带队直入户曹厢房。
曹彪的脸色已经不如刚才那么好看,他跟在岳校尉后边,感觉两侧的缇骑都在有意无意的夹着自己,似乎是防备他有所动作。
刚才上梁的那名瘦削缇骑举着灯率先进去,带着几名经验丰富的同僚好一顿翻找,户曹所有的账目也被抬到光亮处,有懂查账的缇骑迅速翻阅。
岳校尉凑上前闻了闻,几乎没有油墨味,不是刚写好的。
“上吏,发现账簿暗本!”
瘦削缇骑的声音听上去刻意压低过,音调瓮里瓮气,而曹彪眼下在乎的却是他手中举着的一本账目!
岳校尉扫了曹彪一眼,他脚下有点发软,几乎都要靠在一旁的缇骑身上才能站稳。
“曹佥事,解释一下?”
岳校尉翻着那本暗账,明暗账目并不少见,很多时候地方为了减少每年上计时需要缴纳给中枢的税款,都会刻意做账来让自己能够截留更多的税金。
“下吏...下吏愿承担一切责任。”
曹彪脸色发白,这本暗账不仅断送了他的政治生涯,还将让他的生活从惠安坊搬到建康城更古老的建筑——水牢。
遗憾的是,除了暗账,这里没能搜出其他能令人满载而归的猛料。
“收队。”
岳校尉摇了摇头,径直朝门口走去。
曹彪稍稍松了一口气,却见岳校尉在迈步跨出去的时候脚突然停在半空,随后落在靠近门槛的那块砖上,跺了跺后紧接着闪身让开。
两名手下会意,立刻上前撬开那块砖。
曹彪脸色急变,尚来不及开口,就见青砖被挪开后,露出下面明晃晃的金饼。
数十块金饼被草草放在挖空的地下,甚至没有包裹起来,只垫了一层防潮布。
在灯烛的照耀下,这些金饼看上去格外富有光泽,有随行的夜不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而见过大场面的咸阳缇骑则视如草芥。
岳校尉看着金饼一言不发,他是接到有把握的线报才敢直接登门搜查曹彪的,如今看来,不虚此行。
不用说就能猜到,这些都是曹彪用尽手段敛财的脏金,他不敢带回家,更不敢露财,只得通通藏在此处。
“你有命收,还有命花吗?”
岳校尉回头看了一眼瘫软的曹彪,他正欲开口询问细节,突然眉头紧皱,发觉曹彪想要自尽!
“拦住他!”
话音落下,动作敏捷的瘦削缇骑便箭步上前用手扣着曹彪的喉咙,而曹彪则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原来他那件披着的外衣里携带着毒囊,只要事发泄露,他便会自尽,以此保全身后的其他人和庞大的贪腐组织。
“幕后主使是谁!说出来可保你妻儿平安!不然我杀你全家!”
岳校尉没能等到曹彪的回应,毒药发作迅速,几息之间就要了曹彪的性命。
“可恶!”
放下尸体后,岳校尉的脸色有点难看。
缇骑来得快走得也快,没等郡首府衙门的官吏从住处赶过来,一行人便消失在成华大道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