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老实答道:“胡笳。”
“胡笳动兮边马鸣,孤雁归兮声嘤嘤……”
男人念了句诗,充满磁性,语气却平淡,不带任何感情。
落在胡嘤嘤耳中,突然眼眶发酸。她的名字正是来源于此。
父母取的名字她早就忘了,她现在的名字是后来去孤儿院的时候院长取的,至于嘤嘤……是那个将她从黑暗中解救出来的,她的老师,因伤残退伍的戍边老兵取的。
他说,胡笳动兮边马鸣,孤雁归兮声嘤嘤。
嘤嘤这个名字很好听。
老兵待她像爷爷般,除了这个人,这个世上没有人知道她叫嘤嘤。
她以前是个杀手,是老师将她从黑暗中解救。
这辈子的宿命是什么?
胡嘤嘤忍不住想询问他的身份。
“多谢少主救命之恩,还没问少主的名讳?”
清脆的声音像黄鹂鸟,薛臣一晃神的功夫,小丫头脸上已经收起失落,换上明媚的笑意,少女长相清丽,只是太瘦了,脸上没肉,显得眼睛很大,面色有些不好看。对上她的视线,才发现她的眼睛黑亮,很有光彩。
话一出口,感觉到眼前人气息一凝,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作甚么死啊!胡嘤嘤恨不得把嘴巴缝起来……
看到小鹿懊恼的神情,鬼使神差的,薛臣原谅了她的以下犯上,答了句:“薛臣。”
薛臣,很好听的名字。胡嘤嘤笑笑,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因为没想过他会轻易回答。
胡嘤嘤故作轻松:“那我们两个孤儿,以后就跟着少主混了,只要有口饭吃,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说话的语气颇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悲壮。好赖她也是活了一世的人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她一向恩怨分明。
所以,她并不怕薛臣。
见她郑重其事,豆子也跟着点头说道:“我也是,愿追随少主!”
说话口齿不清,有样学样,他还没来得及考虑孤儿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薛臣嗯了一声。
“胡笳姐姐,我想回去找我娘,我娘去哪儿了?怎么到晌午也不来找我?”
豆子瞪着大眼,怯怯的目光从薛臣身上转了一圈落到胡嘤嘤身上。
“你娘她……”
“死了。”
薛臣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
豆子一愣,可能还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像小大人般点了头,半晌才突然顿住。
犹疑问道:“死了……的意思是,我没有娘亲了吗?”
小心翼翼,害怕、无助的表情出现在昨日还不知烦恼的小小孩童脸上。
不敢看薛臣,就把目光投向胡嘤嘤。胡嘤嘤沉默着没说话。
“我不信,我要去找我娘……”
说着,不管不顾的往山下跑去。
胡嘤嘤本是想委婉告诉他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抢了去。
每个人都要学会认清现实,只是现实往往很残酷。
两人静立泉边,胡嘤嘤偷偷打量薛臣,明明阳光炽烈,照在身上却像万年寒冰般压抑,刺骨。
“婆婆是不是也死了?”
薛臣嗯了一声,看着她。
胡嘤嘤苍白着脸笑笑,似是自言自语:“我想给婆婆报仇……”
心中也在暗暗担心豆子。
她复又看向薛臣,只见他的目光如深潭中隐没的旋涡,似要将人卷进去。胡嘤嘤打了个机灵,慌忙移开目光,她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脏扑通狂跳。
只一眼就让人心惊肉跳,这个人该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多少年没有经历过这种心惊肉跳,让她迫切的想逃开。
“我去找豆子……”
丢下一句话便慌不择路的逃走了,她丝毫不怀疑,如果她逃得慢一点,那人会杀了她。
其实薛臣的杀意并不是针对她。
跑了一段路发现身后并无人跟来,胡嘤嘤这才来得及喘口气,劫后余生的庆幸。
感叹这具身体还是太弱,稍微活动一下就浑身酸痛,连胳膊都不想抬。
想想豆子一个人该有多害怕……胡嘤嘤叹了口气,任思绪飘远,恐惧,害怕,无助,绝望……当时全村只有她一个人活着,其他人都被埋在废墟中,她守着自己家的废墟等了十天,以为是被抛弃了……
那种感觉至今难忘。
后来才知道,来救她们的人同样被埋在了塌方下面……地震后的余震,同样可怕。
抽泣声将她从回忆里拉出来,她抬脚迈步,发现自己全身都在抖。
是后怕。
是发现原来自己很怕死。
“豆子……”
抽泣声从屋子里传来,胡嘤嘤小跑两步,一只脚踏在门槛上,立刻就瞧见小人缩成一团躲在柜子后面。屋子正中是那截断臂,还穿着藕粉色的衣裳,只是被血染红了。
“胡笳姐姐!”
豆子黑琉璃般的目光一亮,瞥见地上的狼藉,又吓得面色惨白的缩回去。软糯的声音颤抖道,“我害怕……”
胡嘤嘤走过去蹲下来抱住他,柔声道:“豆子不怕,是你娘放不下你,想看看你,她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豆子早已是泪流满面,无声的哭泣着:“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恨……”
泪珠如线,小小孩童害怕之后心中升起怨恨和坚定,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我要给我娘报仇……”
胡嘤嘤被他的表情吓到,一记手刀把他劈晕,小小孩童软绵绵的趴在她怀里。
豆子和普通的小孩子不一样,普通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