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已经因为想念女儿疯了,很多人都这样说,但老汤姆不在乎,可接下来的消息却让他真的发了疯——克里斯蒂安也是一个巫师。
那个前几年死了的马沃罗发酒疯的时候不是说过,像他这样的麻瓜一百万代也不可能接触到高贵的魔法吗?老汤姆不觉得魔法有什么高贵的,他只觉得这是魔鬼的诅咒,可这要命的诅咒,为什么偏偏要降临到他最思念的女儿身上呢?他不理解,也不愿相信,可就和之前汤姆看不上他的臭钱一样,只是事实如此。
他唯一两次以“父亲”的身份介入克里斯蒂安的生活,一次是因为她被某个处心积虑的教授蛊惑,挖掘了那个该死的魔法学校的密道,一次就是现在,等他匆忙地跟着讨厌的巫师钻火炉到伦敦甚至连钱包都忘了带时,看到的便是躺在病床上生死不知的克里斯蒂安。
只是老汤姆这次并没有暴怒,并没有选择反抗,和魔法打交道了半辈子,他明白,那就是个如影随形的幽灵,是无可奈何的诅咒。
它是一道鸿沟,让光鲜的里德尔府变成了一座悲剧的庄园。
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没有遇到梅洛普·冈特,当十一岁的萝拉收到霍格沃兹的录取通知书时,他是否会和其他那些麻瓜出身孩子的家长一样局促不安,又欣喜若狂呢?
只可惜,命运从梅洛普看到老汤姆脸的那一刻便填上了悲剧的底色。
他出神地望着灯火通明的伦敦,望着一盏盏因纳尔逊的“广播”而亮起的灯,望着一个个从家中走出,为突如其来的剧变而茫然的人们,拉开了窗户。
夜里的寒风把他冻了个激灵,他见多识广的大脑开始像往日那样转动起来,老神婆的“预言”犹在耳畔,他却感觉自己好像找回了那段被跳过的鼎盛的壮年。
“如果我也是个巫师,我的故事会不会大不相同呢?”
老汤姆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像年轻时那样“怦怦”直跳,他在那些听到“广播”的人们脸上看到了和他一样的冲动,纳尔逊的描述含糊不清,反倒更像是魔鬼的蛊惑。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的一生早已被魔鬼的诅咒搅和得乱七八糟,还会有比绝望更低的低谷吗?哪怕是深渊,也不过如此吧。
苍老病弱的脸从窗户探出,街上的麻瓜们忽然注意到,街边常年装修的清浸百货公司楼顶向上的半空中忽然出现了一扇窗,一个苍老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目光炯炯地望向那道回荡在伦敦的声音源头的方向。
克里斯蒂安病房的房门突然被从外面打开,圣芒戈的工作人员注意到有人推开了窗子,这很有可能暴露医院的存在,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对老汤姆喊话,那个躺在病床上昏睡了好几天的女孩却突然跳了下来,挡在了他们和探视者的中间。
老汤姆深吸了一口气,干瘪的肺部已经很多年没有吸过这样多的凉气了,他感到胸腔里面仿佛有千把刀搅动似的生疼,但疼痛却被抛到了脑后,紧接着,他像纳尔逊在喊话中说的那样,高呼他的名字:
“纳尔逊·威尔特宁·威廉姆斯!”
整片街区安静了一瞬,仿佛时间都要凝固了,跑出家的行人和街对面还在和教会医院拉扯的信徒们同时抬起头,望向了百货商店上空那扇悬浮的窗户。
他们几乎同时停下了呼吸,没有人知道照着“广播”中的说法去做会发生什么。
下一秒,稀薄的云层被纤细的光束穿透,人们仰起头,一道快若惊雷的流星正曳出笔直的尾焰,直挺挺地向老汤姆的方向撞来,透过被穿透的云层,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只一闪而过的眼睛。
是上帝吗?
不,它没有上帝的威严,却多了一丝灵性的欣喜。
流星落下,人们的视线被强光致盲,那个喊话的小老头被砸死了吗?带着这样的疑惑,他们睁开眼睛,一双双眼中倒映着曾经难以想象的场面——
老汤姆低下头,看了看箍在手腕上的奇怪饰品,一种他从未感受到的yù_wàng涌上心头,他仿佛多了一个崭新的器官,获得了一种崭新的体验,一只类似蜻蜓的精致机械悬停在他的面前,闪烁着红光的独眼中似乎藏着一个懵懂的灵活。
他伸出手,蜉蝣收起扇动的翅膀,轻巧地落到了他的手中,笔直的躯干迅速延申,金属的鞘翅紧贴在身体两侧,犹如两片云朵般的花纹,片刻后,一根尖端闪烁着红光的细棍安静地躺在他的手中。
老汤姆感觉手腕上的金属饰品在牵引着他的手臂,他攥紧拳头,像看到的那些巫师握魔杖那样,捏住了蜉蝣变形成的细棍,握柄的这端触感粗粝,更像是他在家里的工厂中见过的那些机械的按钮。
指肚轻轻地拂过这些凹凸不平的纹路,传教士牵引着他的手腕挥舞出对应的手势,这根金属的魔杖散发着灼热的温度,细碎的震动通过指骨、手臂到脖颈传到他的耳中。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杖尖指向街对面教会医院十字架缠着蛇的标志,巨大的招牌抖了抖,随着杖尖的挑起,焊点老化的十字架落了下来,颤颤巍巍地飘到空中。
又有零星的几枚流星从云层中落下,落往伦敦市的各个街区,老汤姆的瞳孔几乎发生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