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您怎么办呢?”
“什么我怎么办?”纳尔逊握着鱼竿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似乎是水下的鱼太过有力,令他在寒冷的天气里抓不住鱼竿,“我省一份——”
他瞥到了脚边正在雪地里打滚的钢镚,改口道,“——两份口粮。”
“您觉得我只会浪费口粮吗?”乔昆达幽幽地问道。
“怎么会呢孩子,”纳尔逊耸耸肩,“猎人的一年四季都在准备食物,如果不给人吃,它们就只会被浪费或者出售。”
“您也一样,船先生。”
“什么?”
“我是说,您愿意让自己的一声就这样被浪费吗?”乔昆达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我一直没有告诉您,按照伊法魔尼魔法学校的传统,麻瓜出身的巫师会斩断和亲人的练习,或许是抹去记忆,或许是为您编织一个梦境,甚至干脆告诉您,您的女儿,在去上学的路上,死了……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而您就会像来年没有吃完的猎物一样,坐在安大略湖边钓这些该死的鱼,苦等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劳莉尔不会这样的。”
纳尔逊甚至为自己的“女儿”取了名字,听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这和她是怎样的人没有关系,”乔昆达语气激动地反驳道,“这是属于巫师的偏见,是北美的巫师存续百年的基础,如果您的女儿不接受这个条件,她和您都会与整个美洲的巫师为敌。”
“是这样啊……”纳尔逊喃喃道,“这样对她更好吧?反正我也不指望她替我养老。”
“您!唉!”
乔昆达跺了跺脚,无奈地杵在雪地里,飘飞的雪花很快将她的发梢染成了松林般的白色,看起来宛若身处梦中。
“如果是制度,那就没法了,”纳尔逊叹息一声,“我当初就是因为不服制度才被赶到这个湖边上靠打猎过活,好在他们没有赶尽杀绝,我可不想我的女儿也过上这种日子——虽然你只会用你的那根棍子除除雪、烧烧水,但想必巫师的追杀应当会更加恐怖。”
“您就不好奇您女儿的未来,不好奇巫师的生活吗?”
“我曾经对富兰克林·罗斯福的生活也很好奇,但我很快意识到那对我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意义。”
“船先生,如果您的身边有个女巫……有个巫师,甚至您自己是个巫师,食物、俗世的财富、甚至您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权力都只是唾手可得的,”经过数日的深思熟虑,乔昆达已经想通了,她愿意帮助“船先生”完成那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理的“塞克斯还原”,但她在言语上的天赋无疑太过匮乏了,面对这个油盐不进的愣种,她只会说出一些连最低级的反派都讲不出来的诱惑之语,“您可以像世界上任何一个父亲一样陪伴自己的女儿成长,您可以看着她长大成人,和别人坠入爱河,组成家庭,诞下您的外孙,而不会在未来的某天与她在街角相遇,只觉得熟悉却认不出来,让您心爱的女儿在您于街角消失的背影后垂泪哭泣——任何一个父亲都拥有这种权利!”
“难道你也是我的女儿?只是你之前去伊法魔尼学校就读时,我就被消去了记忆?”纳尔逊稍加思索,得出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却令乔昆达更住说不出话的猜测,“怪不得你这么熟悉哈哈!”
纳尔逊用调侃的语气说道,他已经想要结束这场谈话,可是入戏太深的乔昆达却已经分不清过去与现在,愣是从纳尔逊的笑容中看出了纳尔逊本人都不知道的、这个男人深埋在眼底的痛苦。
“难道您一个人待着不怕孤单吗?”
乔昆达未经反应地张口说道,她的声音太大了,以至于纳尔逊凿开的冰洞里都泛起了一道涟漪,几滴湖水溅出,落到冰面上,还没来得及把自己铺展,就凝成了一颗颗珍珠般晶莹剔透的冰粒。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于是赶忙捂住嘴,低下头,研究起冰棱上的花纹。
“你看,鱼咬钩了。”
纳尔逊并没回应乔昆达的话,只是指了指鱼线,平静地说道,鱼线猛地颤抖起来,又很快绷直,卡在冰洞的边缘由它自己磨出的凹槽中动弹不得。
“是条大鱼呢,”纳尔逊的语气充满惊喜,可脸上却看不出半点喜色,或许是因为老猎人见惯了大风大浪,他有条不紊地将鱼竿插在脚下,一边说道,“它很有力道,但是逃跑的方向却选错了,盲目地往湖中央跑只会让鱼钩越陷越深,相反,如果它往我脚下跑,鱼线不但不会收那么紧,我还会因为不敢敲碎脚下的冰层而不得不剪短鱼线。”
“鱼怎么会打败猎人呢?”乔昆达反问道。
“那可不一定,如果是一条可怜的小鱼,我搞不好还会放她一条生路。”
“但是世界上有很多连最老练的猎人都拿它无能为力的神奇生物,您难道不感兴趣吗?”乔昆达仍没有放弃劝服纳尔逊,她已经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怀着一种怎样的情感了——感恩?移情?甚至是某种荒诞的爱?这一切都令她的思绪变得犹如杂乱的渔网一般,停止了思考。
她的眼前甚至突然出现了一段清晰无比的画面——背对着她钓鱼的纳尔逊缓缓地转过头,摘下斗笠,露出了塞克斯博士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他缓缓地将她拥入怀中,在她的耳边温柔地呢喃道:“乔乔,真是个乖孩子,你成功了,我回来了……”
“魔力反应,第三股魔力反应,快记下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