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菫也不恼,轻笑道,“想必伯府是不缺钱的,表姐也不必费心带太多嫁妆和压箱银过去,免得伯府觉得被打了脸。”
伯府给的聘礼单薄,文斐心里是有些介意的,但这门亲事好,别的也算不得什么。现在幼菫这么一说,她心中恼恨,却发作不得。只气冲冲地扭身走开了。
她的贴身丫鬟轻声安慰她,“小姐跟她气什么,她的名声能不能找到穷秀才都不见得,她怎么跟小姐比得了,不过是看着小姐嫁的好眼气罢了。”
文斐气消了几分,满意地说了句,“回去记得领二两银子的赏。”
丫鬟眉开眼笑地谢了赏。
裴弘元坐在程绍程缙对面,和他们聊了几句。
他对程绍是很不喜的,幼菫两次被逼离开程府都是他最终拿的主意,萧甫山帮程绍免了流放之苦,却让幼菫欠下了萧甫山人情,和萧甫山扯上了关系。这也是程绍造成的。
若不是还要顾念几分姑母,他是很想让他付出一些代价才是。
裴弘元耳力好,文斐和幼菫的对话她是听的一清二楚的,他心中冷笑,只不过是嫁了伯府世子,也太猖狂了些。
待得散宴,裴弘元送幼菫回落玉轩。
冷月寒星,梅影疏斜,暗香浮动。
这条路他陪着她走了很多次,他的心思,路边的树木花草都知道,唯有她不知道。
在这条路上,他曾问过她,你想找什么样的夫婿?
她说,我还小呢!
今日他却不想问了,他怕有了不一样的答案。
幼菫辞别了裴弘元,回了房。炕桌上并排摆着三个质朴的细口小瓷坛,她打开封口,酒香扑鼻,带着清冷的梅花香。是梅花酿!
她开心地问道,“这酒是哪里来的?”
紫玉说道,“是顾表少爷让人送来的,说是让小姐过年喝的。”
他还真有心思。
大燕有过年喝梅花酒的习俗,她小时候便喜欢这股香味,常偷偷地喝。外祖母房里的梅花酿,不知被她偷喝了多少。几次被发现醉倒在房里。院子里的下人没少跟着受责罚。
她就着酒坛喝了一口,清冽香醇,她眯着眼笑了起来。
忽而听见外面传来悠扬的萧声,回旋婉转,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幼屏息静听,是《水调歌头》,她曾吹给顾晋元听,结果他听一遍就会了,吹的比她好许多。
幼菫走出房门,驻足倾听,萧声是从荷塘那边传来,清丽婉转,似乎比以往更饱含着浓浓的情绪。
一遍又一遍,她泡在浴桶里,萧声还隐约可闻。
明日便是除夕了,程府已里里外外打扫一新,挂上了喜庆的大红灯笼,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程家服丧三年,过年还不曾热闹过。今年虽有坎坷,结局却都是圆满。
程绍程缙不用上朝了,在府里准备明日祭祖的事宜。
门房气喘吁吁地来书房,“老爷,忠勇王府来访,轿子已到了府门口了。”
程绍和程缙都惊得站了起来,“你可听清了?”
门房咽了口唾沫,“他们是这么报的……外面很多身穿程子衣的侍卫……”
二人匆忙去了府门口,只见府门口站满了身穿程子衣腰间佩刀的侍卫,中间停着两辆双马的马车,宽大气派的紫檀木轿厢,黑底挑金线的五彩团云纹锦帘,轿厢前挂着蝠纹羊角琉璃灯,正是忠勇王府特有的。
二人站到第一辆马车前,弯腰请安,“下官程绍(程缙)恭迎忠勇王。”
轿帘掀开,里面坐着的正是高贵威严的忠勇王,身着五爪正龙团纹藏青锦袍,目光炯炯,“两位大人免礼。”
忠勇王跨步下了马车。
程绍二人诚惶诚恐地恭立一旁,正疑惑着后面车上是何人,车上的锦帘掀开了,一身着玉白色五爪行龙云纹锦袍白玉冠束发的年轻人从容下了车。
二人不敢直视,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了头,只觉得眼熟……
顾晋元?程缙霍然抬头,盯着裴弘元看了个仔细,他结结巴巴问道,“……你是……晋元?”
裴弘元对着程缙拱手行了一礼,“姑父。我是忠勇王世子裴弘元。”
一样的声音,一样的的相貌。
程绍程缙二人如被雷击一般,张着口说不出话来。他们程家养了七年的顾晋元是身份尊贵的王府世子?前段时间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忠勇王世子,竟是顾晋元?
一直到在外院议事大厅大厅坐定,二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前院里摆满了红漆箱笼,身着程子衣的侍卫列队侍立院中,个个人高马大,面无表情。
程府诸人都接了传话,看到前院的阵仗便有些心惊肉跳,生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幼菫是见过萧甫山的侍卫的,气势并不比他们差,所以比她们倒要淡定一些。看地上的红漆箱笼,那应不会是坏事。
待得见到了忠勇王和认祖归宗的裴弘元,众人的表情五彩纷呈起来。
幼菫看到了顾氏眼中酸涩复杂的泪光,她是想到了顾家后继无人了吧。
幼菫看到了王氏眼中的懊悔和妒忌,文清眼中的爱慕和欣喜,文秀眼中的兴奋和惊叹,文斐眼中的柔情?幼菫怀疑是她看错了。
他站在正座的忠勇王身旁,还是素日里的面色冷淡,却感觉陌生了起来,仿佛换了人一般,虽只隔了几步的距离,却觉得遥远。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会因地位的改变而改变的。以后他便不是晋元表哥了,是尊贵无比的忠勇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