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呢?那一趟行程,他为什么会收获一对金光闪闪的龙角呢?
画面中,塔坨的出现只是一瞬间。
便是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简陋的棚子下面,还有一个孱弱的人族,正藏着刀,冷目注视着他的离开。
老屠刀说见过塔坨,原来是这一幕。
难怪他认不出人形态的塔坨。
“这位大妖尊上,说的没错,那孩子他,的确是在主动吸食妖族毒血。”老屠刀轻叹一口气。
他看向画面中,一千三百年前的他,妖体崭新,吸收到妖毒血后,甘之若饴的劲儿。
“连我都觉得他是异想天开,以卵击石。更何况那些自私自利的妖族、畏缩胆怯的人族,没人同意他,也没人在乎他。”
“他只能孤身行动。这孩子很聪明,他从自己深中剧毒,这五年来,每年加注十余种毒血,还能苟延残喘的结果中,推导出了妖族灌血的规律性。知道哪些相克,哪些相济,便想冒险一试,将自己制作成毒人。”
“这一年里,他佯装身体衰微,以延续寿命为由,大肆获取妖族毒血。先后吸入上百种毒妖之血。”
“这已经是人体能承受的最大极限了。为保万无一失,从夏至这个月起,他开始以血饲刀。最开始,是红色的血,后来,便是棕褐色的血,再后来,就是这样褐灰色的血。他的血,一次比一次浊,一次比一次少。”
听闻老屠刀这话,邱葵顿时明白,为什么霖壹手臂上的伤口,有深有浅了。
想必最开始,只是浅浅一刀,便有血。但后来,需要割得越来越深,摁压得越来越重,才能挤出来这一点点的血液。
“可是他都不为你开刃,又为什么要以血饲刀?”邱葵不明白此举有何深意。
“他知道你是妖刀?”渚尔一语道破。
老屠刀没有否认,“许是这孩子天资聪颖,又许是这孩子与饕餮相处久了,他竟然渐渐有了与妖族灵识相通的本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邱葵问。
“一年前。”老屠刀答道。
“所以你,正是这孩子毒杀饕餮计划中的关键一环?”邱葵觉得从时间上推测,老屠刀有可能激发了霖壹的信心。
但是老屠刀摇头,“我不是关键的一环,它们也不是。”
他指了指匍匐在地上,似乎已经睡着了的三千道妖餐。
这一次的睡着,并非是失去灵力的沉睡,它们的灵力还在,五官与四肢,也没有退化成普通盘中餐的样子。
它们不是以食物的方式在入睡,而是以低阶妖物的方式在休憩,小脸贴在岛屿的地面,很是满足,还带着恬静的笑容。
邱葵心里,划过一个大胆的猜测,这岛屿,或许并非开启灵智的岛屿。
这岛屿,或许继承了霖壹的意志。
画面中,霖壹的刀,变了。
他在用染有毒血的屠刀,处理精挑细选的食材。
“给你。”百里迟暮突然拽了拽邱葵裤腿。
她低头,看见那熟悉的长筒兽眼,百里迟暮示意他用这长筒兽眼看。
邱葵接过,对准画面望过去,从长筒兽眼里发现了一些单凭她的凡胎肉眼,无法观察出的事实。
那屠刀所触食材,都飘散着一缕墨色黑雾,这是染有剧毒的表现吗?
可便是如此,想要一举扳倒饕餮,也无异于蚍蜉撼树。
这一点上,邱葵感触良多,毕竟匠魂谷便是长期做这些不自量力的事。
“我虽然不是普通屠刀,但在情智上,开窍较晚。”老屠刀突然说道。
一旁的渚尔点点头,“天地间,唯有我们器灵一族,在没有认主结契的情况下,七情六欲为空。”
“我在他每日的毒血亲饲之下,渐开情智,自愿与之缔结契约。但这孩子,竟不愿意与我结契。他将我封印入刀鞘之内。”
老屠刀神情痛苦,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画面中,果然如老屠刀所言,霖壹将其插入刀鞘之内,挂在腰间后,并没有再拿出来的打算。
他依旧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明日所需食材,淡然的表情下,看不出任何疯狂的苗头。
夜幕之后,饕餮来了。
她挂在脖颈上的花环已经七零八碎。
双臂无精打采地垂下,盖住了腋下的赤红妖眼。
但这似乎并不影响她视物,她甚至精准无比地朝着霖壹的后脑勺来了一掌,挥得霖壹一头栽倒在灶台上,七窍流血。
饕餮似乎并不满意霖壹的示弱,她气急败坏地一通拳打脚踢后,将灶台上正在处理的荤食,一手掀飞,踏入泥泞之中。
以饕鬄的力度,想弄死一个人族,实在是不废吹灰之力的事。
但是她发泄够了,并没有弄死这小厨子的打算,临走时,甚至还散了一缕妖灵投放在霖壹的身上。
邱葵看见霖壹七窍毒血,汇进灶台下的瓦瓮之中。
他浅色薄唇轻启,邱葵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稚嫩,却沙沉。
他在喃喃念着:“这样死掉……也不错啊。”
但想死,也得死得其所啊。
霖壹撑起身子,开始继续忙活着手头上的食材。
淡定得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明明耳目鼻口上的血渍,还没来得及干涸。
邱葵等人,就这么坐在回溯之眼的结界前,看着画面中的少年,忙忙碌碌,安安静静,以恬淡的表情,做着弑杀的准备。
画面并没有斗转星移的加速,就像霖壹寡淡的性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