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隐藏在深处的秘密,不足为外人道。
邱葵有,她的族群,匠魂谷就是她缄口不言的秘密;
塔坨有,他的血统,纵使他睥睨万物也难逃这逆鳞;
所以卿尔的沉默,有着她自己的思虑。
邱葵即便万分疑惑,也不会主动追问。
塔坨更是对世间外物不会有多余的关心,只翘着腿,摊着他的大茶壶肚儿,懒洋洋地瘫坐在邱葵的肩膀上,随着小姑娘步伐的晃动,一颠一颠地往外去。
“我这地儿,平常不会有活物闯入。”卿尔侧首,瞥一眼饿得昏昏欲睡的塔坨,道,“便是大妖神,非死,难以解开这结界。”
“咦?”邱葵一惊,“那我们是怎么撞出来的?”
她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的确没感觉出有什么结界的阻隔。
“因为你是人族吧。他这禁制,针对的是西莽原林的妖族。”卿尔在前面带路,步履不急不缓,身姿婀娜摇曳,十分悦目。
邱葵收回自己垂涎欲滴的视线,追问:“那塔坨为何能过?沾我的光吗?”
塔坨抬眸,慵懒地瞪她一眼,翻个身,继续摊着肚子闭目养神。
卿尔轻笑一声,“应该是他失了妖灵,这才误打误撞闯了进来。”
否则,便是全盛时期的大妖神,擅闯结界,也该落个非死即残的结局,何况如今。
这话,卿尔没有说出口。
邱葵还在一旁傻呆呆地点着头,感叹一句,“难怪他一直怂恿姐姐你自废妖灵,原来是身体力行所得的办法呀。”
还真是……乐观的小姑娘。
卿尔停下步伐,退到一侧,“到了,你们推开这道门出去,沿着曲廊走,看见一座俗气的宫殿,门头上盘踞着一条黄金色,尖嘴猴腮的巨蛇,便是蛇宫主殿。妖蛇族之王,虺,就住在那里。”邱葵这才发现,这里有一道青灰色的光晕,光晕外的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毫不真切。
这里,就是囚禁卿尔的结界线吗?
“对了,提醒你一句,他特别蠢,而且脾气还不好。”卿尔抬手,指尖刚触碰到那道青灰色的光晕,便见指尖像是被无数针尖扎过似的,沁出颗颗猩红血珠。
“卿尔姐姐。”邱葵蹙眉,她反抗过匠魂谷的结界,那只是防御性的结界,不似这般,带有攻击性的结界。
“小姑娘。”卿尔目光凄婉,似乎透过结界,看向了更远的地方,“你,多担待点儿。”
邱葵不明所以,便见卿尔已经潇洒转身,往回走去。
“走吧,还愣着干嘛?十二个时辰后咱们又该回来了。”塔坨适时地破了气氛,“搞得生离死别一样,你们人族都像你这般黏?才见几面,就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儿。”
邱葵脸一垮,瞧着卿尔的背影已经消失无踪后,这才一头钻出了结界。
结界外倒是没有内部那般灯火通明的亮堂,又恢复成之前那种阴暗潮湿的感觉了。
好在入眼就是一条显眼的曲廊。
曲廊四周,是光秃秃的水池。说它光秃秃,是因为池面非常光洁,既无水草莲叶,亦无山石雕塑,甚至连水黾蚊虫,鱼虾蟹鸟都没有。
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邱葵眯着眼,仔细看了看水下,暗沉沉的,连水有多深都瞧不真切。
曲廊亦是弯弯曲曲,像是盘旋的长蛇一般,蜿蜒延伸出去,一眼望不见尽头。
“这里的光线,实在太昏暗了。”她揉揉眼睛,将肩膀上的塔坨,重新拢回衣襟内,这才提步,踏上曲廊。
曲廊是悬浮在水池上的,踏上去,晃晃悠悠,像是走到船上的感觉。
她低头,看向曲廊两侧,那平静的水面,因为她的步伐,一步一晃,晃荡出层层涟漪,一圈一圈,向着外围漾开。
“这脚感,好奇怪。”邱葵借着昏暗的光线看下去,坑坑洼洼的地面,非常粗糙,瞧着既不像地面,也不像地板。
“僵死的老蛇皮,当然怪了。”塔坨懒洋洋地抬了下眼,又闭上了。
似乎是那枚蛇卵的腹中的原因,他变得十分嗜睡。
“蛇、蛇皮啊……”邱葵顿感一寒,“用蛇皮铺地,可、真、真奢侈啊。”
“蛇每年可蜕三至四次的皮。妖蛇族更是最没脸没皮的一脉。这玩意不稀罕。何况你脚下的,也不仅仅是蛇皮。”塔坨翻了个身,继续眯着眼睛养神。
“那是什么?”邱葵问完,就后悔了,她隐隐有种直觉,并不想知道答案。
“蛇尸啊。僵死的蛇尸,才不会乱扭来扭去,随意更改路线。”塔坨突然睁开了眼,那双原本黑溜溜的眼睛,竟变成了幽蓝色,“说起来,这规矩,还是本大王我开创的!人渣渣,想不想听听?”
他那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血腥,被幽蓝色的瞳孔映照得十分妖异。
邱葵下意识地答道:“不想听!”
妖族的血雨腥风,她身为人族蝼蚁的耳朵,实在高攀不起!听不起!就像那双原本看似懵懂稚嫩的黑眸,竟会突变为蓝眸。
果然,非我族类。
这一瞬间,原本掉以轻心,对卿尔口中“妖狼王”三个字无甚感觉的邱葵,突然有些心神惊恐起来,怀中那巴掌大的妖族幼兽,和匠魂谷内嗷嗷待哺的幼崽,实在天差地别!
塔坨没有错过她眼中的任何一抹异样,有卑怯,有迷惘,有惊慌,还有恐惧。
唯有她眼中的恐惧,让塔坨有些心生烦躁,他气呼呼地闭上自己幽蓝色的双眸,不足片刻,又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