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人们对天灾的畏惧究竟来源于何处,这种畏惧似乎与生俱来。
不知道是人类对于死亡的恐惧,还是对未知的恐惧。
在大陆上,天灾的数量数不胜数,但它们大体都有着类似的属性。
带有超凡气息、不可被人力阻拦,并且往往能剥夺生灵乃至死灵的生命。
这是人们对天灾的定义。
身处巴地比拉,人们当然不会对天灾感到陌生,甚至在前不久,他们不就亲眼见到过一位天灾了么?
天灾·不死的弗拉德。
从那时候开始,不少聪明的人就已经对潘神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只不过,为了生存,为了干净的食水,为了一个能够安然生活的地方,村民们很有默契地将这想法压了下去。
他们只想要在巴地比拉,在潘神村假装一无所知地活下去。
没有谁愿意提及这件事。
而现在,当桑的话语响彻这片天地,这枚种子终于生根发芽,而这脆弱的谎言也终于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村民们互相打量着彼此,不论是邪典教徒亦或是某国的罪犯,亦或是铤而走险的超凡者,他们都知道,潘神村恐怕要彻底消失在巴地比拉了。
他们可以埋头大睡装糊涂,装作不知道,可倘若真有人粗暴地掀开了被子,那么他们就只能迫不得已地正视现实。
没有人愿意在天灾的阴影下生活。
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的死期。
他们逃到巴地比拉,不是来求死的,是来苟延残喘的。
当桑的声音响彻云霄,而潘神的表情终于有了几分恼怒。
他的视线略过了桑,直接凝视着头顶的空悬之剑,厉声责问道:“这就是你的态度么?”
无人回应,剑影高悬。
然而,桑身上的气势却凭空再度暴涨一截,手中紧握的长剑上,几个繁复的符印铭文开始闪烁。
桑感觉到了似乎有人正站在他的身后,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在接触的一刹那,难以描述那种感觉,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画面尽数涌入脑海。
他的视界虚幻了。
无数道人影在翻飞,无数道剑影在闪动。
四面八方,充斥天地。
而这无穷的变化最终汇成了同一。
人影握持着剑影,缓慢而又坚定地递出了一剑。
桑只感觉他的身体似乎不属于他,有个神秘的意志在操纵着他的身体。
他感觉到了,那是主的气息!
意志在匍匐着,祈祷着,赞颂着,任凭躯体像提线玩偶般行动着。
剑光暴涨,光若刀兵。
溢散的剑光如电般击穿树干,劈开草丛,凿穿枝叶。
头顶上方本就稀疏的林叶在这一刻几乎涤荡一空,连云层也被悉数搅碎,只剩下了一片瓦蓝蓝的天空。
阳光普照,可剑光却比阳光还要炫目。
也在这时候,吊着长剑的丝线不翼而飞,挂在半空的剑影终于落下。
地面上,桑的长剑在艰难地前进,一寸一寸地挤开了潘神的手掌。
半空中,虚幻的剑影毫无烟火气地落下,直指潘神的头顶。
“你就以为,这就能伤到我?”
潘神抬头,看着眼中不断放大的剑影,轻蔑地冷笑,随后全然不顾近在咫尺的长剑,蹲身,收拳。
周围的地面陡然间下沉数寸。
不论桑怎么燃烧自己的灵魂,不论他怎么借助空悬之剑的力量,也不过是蝼蚁而已。
硬吃这一剑,又有何妨?
他更关注的是这头顶的剑影——那才是空悬之剑的本体。
然而,下一刻,原本镇定自若的他勃然色变。
“你敢!”
因为桑的这一剑,在不经意间有了偏差。
那把长剑擦着潘神的身体,直直地奔向了远处。
是的。
这一剑,偏了。
准确来说,这一剑,本来就没有打算伤到潘神。
另有其人。
剑光直指远离战场的、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人类女子。
“谨遵法旨,愿主垂怜!”桑爆发出最后的呐喊声,狂热的表情转眼间永远地凝固在了脸上。
随着这一剑,他的生命,他的灵魂,他一切的一切,都在某股神秘意志的引导下尽数灌注在这一剑上。
这是他最后的一剑。
反应过来的潘神还想探手去抓住那道飞逝的剑光,可最终不过才抓住了虚无缥缈的幻影。
于是,顾不得反噬,全然不管头顶即将到来的剑影,他弓身飞扑,身形几乎化作一道残影,直追那道剑光而去。
高大粗壮的古树在此刻的剑光而言脆弱得就像一张白纸,剑光一闪而逝,来不及阻拦半分。
而还未等古树轰然倒地,潘神便犹如炮弹般冲出,蛮横地将这树撞成了大小不等的碎块。
“你怎么敢?!”
本就沸腾的气息更是如火上浇油般喧闹起来。
隐约间,潘神的面容在发生着变化,俊美的额头上开始生出了两个尖锐的突起,耳朵也在逐渐拉长。
在剑光的终点,有一座造型颇为古雅的木屋。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伊莎贝拉匆匆披上一件潘神的外衣,小心地推门张望着。
潘神说过,不论发生什么事,老实待在房间里等他回来。
她很听话的,只悄悄地拉开了一条门缝,探头探脑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此时,万籁俱静。
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有那开门的吱呀声在林间游荡。
她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