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从天京到八沙拉衮,一路行程几近万里,最初出发的那些使团成员已经在路上走了一年多了。
期间更是失去了近半的同伴,结果到了大石之后却受到如此冷遇,没有一个人是满意的。
李国锐正在院子里自己喂马,他拿着一袋麸皮,一边往里添着豆子,一边用手不停的搅拌着,嘴里嘟囔道:“老伙计,凑合着吃点吧。”
眼下莫说是你,就连老子也快填不饱肚子了,这些大石人做事还真他娘的够绝,这那像是结亲,分明是仇人登门。
你再多忍他几日,等大婚过后,咱们就能回去了,这鬼地方,下次就算是八抬大轿请我老子也绝不会再来了。
吃不饱肚子的并非只有李国锐和他的况也并不比他好多少。
这个曾经相貌堪称儒雅的官员,如今已是面目黝黑皮肤皲裂,看起来跟大漠里的引路人差不太多,而他除了一身官袍以外,也再没有一件能穿出来见人的衣服了。
使团正使的境遇都是这般模样,那些普通的士卒自然更是不如。
可以说,在来大石的这一路上,除了公主殿下本人,使团里的所有人都尝过了挨饿的滋味,个个皆是一肚子的怨气。
所以在听到校尉大人的抱怨之后,他身旁的另外几名骑军亦是深有同感。
李国锐冲着正在帮獠牙梳理皮毛的苏岭问道:“苏校尉,你回去以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苏岭怔了怔,手上也随之停了下来,他想了想后很是说道:“应该是成亲吧,多生几个娃娃。”
周围的将士们一起哄笑起来。
李国锐开口道:“都笑个屁!这有什么可笑的?难道你们就不想赶紧回去搂着婆娘舒舒坦坦的困一觉?”
笑声逐渐停了下来,离开大晋这么久,没人不想家。
尽管这也就意味着还要重新再走一次阎王路。
五十名殿前宗门平安到达八沙拉衮的,包括李国锐在内也只有十一个人而已。其余的人不是战死,就是被无情的大漠吞噬掉了。
现在的李国锐,早已失去了对封赏的渴望,他只想能够活着回去,再痛饮一次天京潘楼的酒水。
大晋官员的脚步从未到过这么远的地方,虽然出发之前他们已经自觉准备的很充分,可真正到了大漠里面,才知道想要驱车前行是多么荒唐的想法。
从进入沙漠的第三天起,所有的车辆就被抛弃了,包括象征着皇家威仪的那几辆香车。
同时被抛下的还有那些随行的民夫,没有了辎重车辆,这些普通的民夫也就成为了累赘。
不过使团为他们留够了足以支撑到他们回到金城关的食水,剩下的事情就只能看天命了。
除了战马以外的所有马匹也都被在白石城换成了骆驼。
尽管以十换一的悬殊比例从来都没有人听说过,可那支答应交换的商队里的首领却坦言道,若非是他们马上就要到大晋了,没有任何人会答应按这个条件交换。
在大漠里,就算是再衰老无力的骆驼,也要比上好的健马更有用处。
最后五百多匹健壮的驮马还有从沙盗那里的得来的几百匹坐骑,只换到了八十几峰骆驼,就这,那名商队首领还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然而接下来的行程里,所有人无不庆幸自己先前的选择,甚至可以说,如果他们当初没有答应交换的话,恐怕最少也有一半人走不完这条路。
没有走过大漠的人,只是从别人的口中永远无法理解这条路到底有多难。
干渴、饥饿、疾病、狂风、沙暴、还有随处可见的狼群和盗匪,死亡的恐惧从未远离他们。
唯一管饱的东西就是沙子,吃不完的沙子。
就算是用麻布将口鼻都缠裹的紧紧,那些沙土仍是无孔不入,每天醒来都是满嘴沙子。
就算是经过绿洲,绿洲上的居民们对使团也绝不像对待商队那般热情好客,毕竟商队能够给他们带来货物和财富,而使团却不会。
一路上,那些大石人却始终只是冷眼旁观,除了在绿洲上为他们提供了些食物和淡水之外,没有提供任何的帮助。
这几年大石人对于西域的控制越发严密了,几乎所有的绿洲上都有他们的踪迹。
唯一让人们感到不安的是,这些绿洲上往往只有很少的人丁,也不知道人都被弄到哪里去了。
当使团终于离开这片大漠的时候,许多人都不禁热泪盈眶。
但即便再难,大伙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除了那些公主随身的侍女和嬷嬷,便只剩下几个使团里的随员要留在大石,其余的人都一定要回去,对这一点大家都深信不疑。
李国锐拍了拍苏岭的肩头,朗声笑道:“苏兄弟,回去的时候,你还要继续多照应着哥哥点,哥哥家里还有你两个不成器的侄儿,别莫让你嫂子做了寡妇!”
苏岭笑道:“李大哥说笑了,小弟这点微末本事,如何及得上哥哥你,在裂风嘴和白龙堆那两次,要不是你出手及时,小弟差点就死掉了。”
李国锐笑得极为灿烂,尽管苏岭所说的不无夸张,比如在裂风嘴那个用箭矢偷袭苏岭的家伙,或许当时就算没有他出手拦截,也不一定会伤到苏岭身上。
可在白龙堆的那一次,却真的是他先发现了那个往饭菜里下毒的伙计,才让众人免遭暗算。
因为要保护公主的缘故,李国锐这一路上出手的机会并不多,而这两次都很让他得意。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