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家族的搬迁,最能看出搬家的人重视的是什么,或者是什么身份。
白素元他们家是世代居住在此地的本地人,虽然他们从来没有搬过家。但是并不妨碍白素元知道这一点。
因为早些年战乱频发,不时的会有许多人成群结队的举家搬迁从远山县过。
读书人家的车队里,最宝贝的是书籍,往往会用油纸将一些小箱子包裹的严严实实,路上碰见天气好的时候,还会拿出来晒一晒再收回去。
豪绅的车队里,最重要的就是一些财物箱子和马车。娇妻美妾多,所以马车就多,因为贵重的钱财多,所以护卫就多,浩浩荡荡地很多人。
而普通的百姓,最重要的就是自己,若是有一辆车,车上拉着的就是一家老小,顶多带个铺盖卷。若是没有车,那所有的行囊就全在自己背上的一个包裹里。
而秦霜的车队是普通百姓和豪绅的结合体,说不出的怪异。
你说他们是普通的百姓吧,他们有华丽精巧的马车,有品相上等的骏马,还有那上百头的牛,更遑论还有成群结队彪悍的成行制的护卫。
可是你要说他们是豪绅?……那华丽的马车上晒着的是成串的辣椒,牛车上拉着的是一些不值钱的树苗、耕地的器具还有那笨重的青铜鈡。
白素元真是看不懂这些东西是有什么值得人花费一年的时间从那么远的地方搬过来的,或许,只是因为人太多,闲的慌?
可是后来,白素元就不这么想了。
自从秦霜他们拿着地契落户在了远山县城郭外头的那两座荒山上,白素元就找到了一些无聊日子里的调剂,就是时不时地去城外,看着他们怎么收拾那座什么都没有的荒山,变成自己的家。
她去的多了她就发现,山野从来不分有趣还是无趣,分的只是有趣和无趣的人。
秦霜他们就是可以让山野变的有趣的人。头一日,他们还在山脚下搭着帐篷生着篝火忙碌,过个半个月再来,山上那些乱石就抹平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整的路和房屋。
而且,秦霜并不像她一样,会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做而感到无聊,她很忙。她是秦园的少主,不是秦家的姑娘。
刚开始的时候,白素元每次来,秦霜要不就是骑着她那个头上用红绳扎了小辫子的马在各处奔跑,要不就是跟一些年纪长的族人安排任务。
秦园所有的一切,都听她的,她说在哪里挖石,就在哪里挖石,她说在哪里开路,就在哪里开路。
而且奇怪的是,秦家所有的人,对这一点丝毫没有异议和觉得不妥的地方,不会有年纪大的人质疑这个十二岁孩子的任何决定,他们都像是领圣旨一样信奉她。
这一点,是白素元如何都不能理解的。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那两座山变了模样。
山上有了山泉湖,有了四通发达的路,有了壮阔的屋舍群落。当秦园初初完工,秦霜带着她在山上的路径上闲逛的时候,指着这这一片犹如被鬼斧神工改造过的景致说:“现在才刚刚开始,明年,这山上的土地都会开垦出模样,种上各种各样的粮食,果树,到时候,秦园就成了。”
白素元不由地用看天人一般的眼神望着秦霜,问出了心中一直都疑惑地事情:“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秦霜的眼睛里闪着光,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远处说:“我就只知道跟种地有关的事情,你要是从小就琢磨一件事情,自然就会了。”
这虽然说的通,但是白素元不怎么相信,因为她从秦霜的神态和语气里,闻到了秘密的味道。
秦霜和她的那一族人,在最初出现在白素元眼睛里的时候,本来就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谜,或许是因为这里面的谜语太多了,所以后来看到的这些,她虽然奇怪,但是已经开始学会习惯了。
奇怪吗?哦,是有关秦霜的,那便罢了。她本来就是这么奇怪的一个人。
况且,她也有秘密不愿意跟别人讲,既然如此,又何必执着于深挖别人不愿意说的秘密呢。
白素元从自己的亲身经历明白了一件事情,既然是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那个秘密定然是疼痛的。
所以她猜测,或许秦霜的那些本事,师承自某一个高人,而那个高人是不能被人提及的。
就像是她的妹妹白彩元,同样不能提及一样。她不是家里唯一的一个女儿,她曾经有一个双生的妹妹,在三岁的时候,就丢了。
自从妹妹找不回来之后,妹妹就成了父母心口里的伤疤。这伤疤伤到何种地步?他们尽全力的要去忘记她,忘记有这么一回事,否则日子就很难过下去,尤其是母亲。
可是可悲的是,她和妹妹是双生姐妹,模样长得一模一样。即便是将她们两个身边相关的旧人都换了又能怎么样,每当母亲看见她的这张脸,自然就会想起来丢了的那个妹妹。
所以母亲看见她的时候,鲜有过高兴的模样,很少,很少……以至于那鲜有的几次,母亲看着她开心的笑的样子,都被她当做最好的记忆反复回味,珍藏起来。
可是自从记事起最多的,就是母亲抱着她哭,看着她哭,遗憾地无以复加,自责的生着病的样子。
这样的时候久了,她就会忍不住的想,或许,当初丢的是自己就好了。如果丢的是自己,那么现在母亲心中日日思念的就是自己,不是妹妹了。
她心中这个想法存在了许久,可是谁也没有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