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阮世安终是说,“万事开头难,只要头一步能迈出去,后面就好办了。他们不愿意也正常,因为没有足够的动力去冒险。‘利诱’如果不够,就加上‘威逼’。”
“威逼?”秦霜立住了脚转过身看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脑海中就出现了自己凶神恶煞地指挥着黑衣护卫,将一群人大包小包的男女老少赶出秦园的样子。
她为难地揪着脸说:“这个……这个我不擅长……”
阮世安眼眸中的光亮如水,有些狡黠的笑着说:“谁说‘威逼’一定要用强的。”
“‘威逼’还有软的么?……我吓唬他们可不管用啊,他们大多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什么秉性他们很清楚……”秦霜无奈地说。
“抓阄啊……你们秦园决定事情没有抓过阄吗?到时候如果自愿去的人数不够,就用抓阄来补全人数。那便不是你逼他们去了,是天意要他们去。”阮世安一边走,一边伸出了一根手指神神秘秘地指了指苍天。
秦霜看着他用这么一副纯良的世家公子的模样,一本正经的出了这么一个狡猾的主意,不知为何,秦霜突然觉得他这种反差显得很可爱。
她看着他的脸,眼睛笑地弯成了月牙快要看不见,说:“……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个,这个办法好。到时候被抽到的人,大概率会觉得自己运气不好,不怎么会怪到我的头上,哈哈哈哈哈……”
笑声传的老远,阮世安见她高兴,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来。
秦霜又看了他一眼,问:“这个抓阄的办法,你们黑市里经常用么?”
阮世安听了这个话,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融了,有些忐忑地看了秦霜一眼,声音有些低落地说:“黑市跟外头是不一样的,从来不抓阄。”
黑市从来不抓阄,靠得是见血的刀,和刀光剑影下制定的规矩。抓阄这种办法只适用于善良的普通人。
秦霜不说话了,阮世安看了看她的侧脸,心中的忐忑渐渐地变大。他自己都不喜欢黑市,何以要求秦霜喜欢,又何以期待她喜欢他这个黑市的当家人?
或许,只是他在她眼里只是一个模样长得好,又与她有恩的人,细究起来内心里大概率是瞧不起他的……
阮世安想到此处,又陷入了一种绪让他寝食难安,悔恨和无奈交替往复。突然,鬼使神差地,他就问出了口:“你心里头是不是很瞧不起我……因为黑市是那样一种地方……”
秦霜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的表情虽然很淡,但是垂着的眼睫毛轻轻地抖动着,透着一种自卑和紧张。
秦霜不由地内心就柔软了起来,这个人果然就如她一开始以为的那样,不是个坏人啊。真正的坏人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错。而他……会自责。
秦霜温柔地笑了,站在了原地,望着阮世安的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透着宽容和平和,她用阮世安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温柔且成熟的语气说:“不会……我相信你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阮世安听了之后,虽然心里头稍有慰藉,但是依旧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秦霜怕他不相信自己的诚意,于是一边接着走,一边看着脚下的路面说:“我这么说,并不是我因为认识你,为了客气枉顾自己的本性,刻意的说一些好听的话安慰你,是我真的这么认为的。”
她顿了顿,说道:“其实……好多坏人之所以做了坏人,都是迫不得已的。尤其是前些年四处战乱,好多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无法温饱的时候。
我发现乱世会将不好不坏的普通人推向两个极端,要么伟大,要么凶残。但是在乱世中,人命如草芥,要变得伟大,要经过许多人性的考验,非常非常难。
但是要变的凶残却很容易。恐怕也就是将锄地的锄头,狠心砸向人的脑袋那一下罢了。”
阮世安从秦霜的话里,想到了当初黑市前任的当家人孙掌舵跟他讲的故事。他就是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凶残之人的例子。在这一点上,秦霜明显要比他通透的多。
就听秦霜有些感慨地说:“有很多时候,人和植物都是相通的。植物要是所在的环境恶劣,少水少肥没有阳光都会歪掉烂掉。更别说人了,人在乱世那个环境中,要是能做到即便饿死也不偷不抢,那便是圣人转世了。
可是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圣人毕竟还是少数。我自己也不敢说自己能做到,所以我对谴责那些没有成为圣人的普通人没有什么热情。我只希望,有一天,天下太平,风调雨顺,让那些还没有完全烂掉的花,能有机会重新茁壮起来,变成一个好人。”
阮世安停住了脚步看着她,久久的看着她。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类似于感动和感激的心情怎么形容。他只是觉得自己眼睛有些酸涩肿胀,有些兜不住自己内心的泪水。
此刻阮世安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忍不住被秦霜吸引了。她的身上带着阳光,自信明朗,一如当初的自己。而当初的那个自己,早已经死了,被他埋在了内心深处的一个不见天日的牢笼里。
可是在现实中活着的他并不快乐,他在煎熬中依旧怀念着、向往着那个已经死了的阮世安。而现在,秦霜走到了他的面前,让他痛苦的心,有了一种转世而生的慰藉和巨大的喜悦。孤单、破碎、遗憾,好像一下子都消解了。
只要有她在。
这是男女之爱吗?阮世安不确定,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