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这孩子可从来不是爱逞强的性子,昨日晚膳时提到要和人骑射比试,还一脸愁绪呢,我劝过他不必为难自己...”
两个妇人正议论,就听身后扑通一声。
沈常怀当着一众人的面跪下,垂头,满脸愧色,“求祖母责罚,是常怀以为表弟也想在骑术课上一展身手,昨日就邀他一起比试。”
沈夫人正欲启唇,可顾及沈老夫人在场,她便默默后退,去关心起自己的儿子。
不久后。
就听沈老夫人在背后发话。
“你平日做事向来稳重,所以祖母才会喜欢你,常怀,你不是不知道他过去在天戒寺长大,非要逼他去什么比试,可真是让祖母...”
老人家说话的意思格外直白,让跪地的沈常怀不禁双肩一颤,将头埋得更低。
沈燕是沈老夫人唯一的亲生儿子,他们旁系这些人,比如他的父亲沈河...
只是祖父的妾室所生。
过去沈肆未出现,沈家一直没嫡系血脉,因此沈老夫人对他们旁系的孩子都视如己出。
可如今她对沈肆的偏袒,已经能从对他们旁系孩子的态度上可以看出了。
即便都不是亲生的孙子,她始终都会站在亲生儿子和儿媳的那一边。
沈常怀听着过去对他慈爱的祖母,如今只会对他各种训诫,哪怕他的主动认错,也换不回她的慈爱,他一时间算是明白了。
原来,他过去觉得自己将来能继承沈家的想法,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个人的臆想。
他心里空落落,犹如一直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因为一个变故而不再属于自己。
这个变故就是沈肆!
“表哥他没事吧?”
屋外响起徐知瑶的话音,她纤细身影一出现在屋外,双眼便向榻上望去。
若不是碍于还有长辈在屋里,她那焦急的神色,恐怕早已扑到沈肆身边。
沈常怀面容沉在阴翳中,跟随沈老夫人离开时,眼尾余光眷恋地注视着徐知瑶。
沈肆这个变故实在...
让他失去得太多。
......
一拨又一拨的人来看望昏迷的少年后,家里的大夫在数次询问下,已重复答了许多遍。
“公子身体并无大恙,只不过从马上摔下时受了惊,涂些伤药,再静养几日便好。”
这些满脸关切的人,并没有多少真心实意的担忧,将表面工夫做足后很快便离去。
屋子里,渐渐沉寂下来。
大夫将门与窗阖上,恭敬道:“公子,人都已经走远了,可还有什么吩咐?”
静卧于榻上的少年缓缓睁开凤眸,目光睥向他,“你且下去罢,若沈...父亲回来时问起,你同样如此回答便可。”
大夫颔首,“是。”
他转身离去,脚步声行远,满院阒然无声,只有窗外响起几阵鸟鸣。
少年躺在榻上并未起身,眸光望着床帐顶,对着空气出声:“闷死了?”
片刻后。
床下响起一丝动静。
从底下钻出的小白狐,脑袋在床沿边探出,跳到他身边,关切地盯着他,嗅了嗅他手腕骨处被包扎好的伤口。
“你真受了伤?”
它话音听起来有些怀疑,但心疼的意味更浓一些,见他不说话,它便安静地在他身边趴下,耳朵竖起的小脑袋靠在他枕边。
乌黑圆润的眼瞳望着他,眨了眨,软糯的声音轻轻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少年唇畔勾起浅淡笑容,抬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这几日会不断有人送来补品药膳,你可以借机多吃点,快些长大。”
小狐狸点点头。
......
第二日,来送食物的却不仅是下人。
还有个赶也赶不走的表妹。
徐知瑶提着一只漆木食盒,放在桌上后,便眉目盈盈地向躺在榻上的少年走去。
“这几日表兄不能去私塾,可需要知瑶将先生所讲的课题...”
她话未说完,却得到少年的疏冷回应,“谢过表妹好意,不必。”
徐知瑶垂下眼睫,细语温婉,“表兄若还在为昨日从马上摔落而伤心,大可不必在意那些人的话,人皆有长处短处,表兄...”
“表妹替我顾虑太多了。”少年再次启唇,打断了她的话,用一种平静的劝诫语气道:“表妹还是请回罢,我不需要人特意照顾。”
徐知瑶微怔,反应过来他的言下之意后,脸色微红,她出生便是徐府最尊贵的嫡女,向来被人捧在掌心,第一次被人嫌弃...
心中蔓延开一丝疼痛,脸不自觉地发烫,羞愧而又略带不甘,不明白少年为何...
不愿意接受她的好意?
她在内心的痛楚中对少年颔首,浅声道:“既然表兄安好,知瑶就不打扰表兄歇息了,下次再来看望。”
听少女的脚步声离去,躲在沈肆被子里的小狐狸钻出脑袋,望了眼被徐知瑶主动阖上的门,目光又不禁看了眼身边的少年。
小狐狸摇头晃脑,批判道:
“略显无情。”
趁少年发话前,她娇小雪白的身影便飞快跳下榻,跃到桌上。
见桌上堆满了各房送来的炖品,她嗅了嗅徐知瑶所送的,又把其他几只食盒嗅了一遍。
挑了个最嘴馋的气味,伸出小爪子,试图努力打开食盒的盖子,尝试几次无果后,只好眼巴巴地去乞求沈肆别再装病弱。
卧在榻上的少年被她嘀嘀咕咕给扰得,只好起身去伺候它这只小狐狸。
片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