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可薇杯酒入喉泛起暖意。
忽然听见一声凄惶的推门声响。
她抬眼看去正正对上一双满是慌张的瞳眸,泛着温软水色,眼尾扫下一层薄红,那眼神太过哀戚,好像阻隔开了千山万水,那一眼的距离显得如此不真切。
徐可薇蹙起眉头,他怎会找到这里来?
他见他面色苍白缓缓退开一步、两步,最终转身步履踉跄的离开了。
“那人是谁呀?一身斯文书生气……竟也会来这种地方?”
耳边传来如莺啼般的娇笑。
“真扫兴。”
徐可薇心下烦躁的将酒盏里的酒一干而尽。
似乎从那天起,那人便不曾来过了。
不来便不来。
她心里如是想,就在微微出神的那一刹,琴弦突然崩断,割破了手指,“噔”的一声哀鸣。
她想起了他最后留给她的那个哀伤决绝的眼神。
后来终于再见到他,他跌跌撞撞的从酒巷里跑出来,好像携着一身潦倒病气。
那天下着蒙蒙小雨,新绿从乱石底冒出来,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天色也阴沉沉的,冰冷的雨息里裹挟着熟悉的酒香气。
徐可薇撑着把伞,他没认出她,步子踉跄路过她的时候,她拉住他的臂弯,不由分说的将他拉进了伞下。
他带着朦胧醉意的双眼在看到她的时候,唇角一抖血色褪尽,他反手狠狠的推开了她,她并未料到,猝不及防被他推开,眼底浸了一层冰冷的怒意。
“杨秋淇……!”
他忽然笑了,笑出了声来,看着她的眼神好似又恢复了平静,像一潭死水,再也泛不起一丝波澜。终于,他启了嗓:
“我……要走了。”
徐可薇怔怔的看着他,他低着头,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流淌滴下。
“去哪?”她有些艰难的问。
“我在这里漂泊多年,我想我的故乡了。”他抬起手背擦了擦额角的雨水,淡淡一笑,“……是该回去了。”
徐可薇看着他久久、久久地沉默无言,他眼底藏匿的星光不见了,非常平静的继续说道,“徐可薇,不如我们来打个赌,……我便赌你,永远也找不到我。”
此生不思量,便害相思,而今相思已解,故因思乡。
阳春三月。他归去他的故里,
她思念她的故人。
痕痒。
读到这一个词的当口,叶清何看向窗口才知道窗棂旁的麻雀被吓走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但世界一片死寂,与上一刻并无区别。
对于时间的流逝,她的感知能力竟与日俱减,迟钝无比,这仿佛是一个警铃——失去了声音后原来也会失去时间的观念。
她自嘲似的嗤笑自己,嗓子干得有些难受。
叶清何转而看向纸的那一页。刘海挡住了她的眼睛,她把它扯到耳朵后面,苦闷与焦躁开始从她心脏的一角燃烧吞噬它的血肉,无端的缺氧,她无法形容这样的感觉。
痕痒。
鬼缚一般她想到了过去,火焰在她的镜框边上燃起,近在咫尺。
她原以为苦痛将会把她蚕食殆尽,扯烂表层皮肤与血肉躯体的滚烫将如期而至。
可它违约了,于是她一生的心情也违约了。
叶清何那或许晦涩至极的乐趣,随着火焰带离她世界的一切也一起焚尽了。从那以后她一直孑然一身。
而现在她坐在这里,提笔书写却好像整个手臂的黑色血肉全部被烧出来了一样的无力。
于是她往后回忆,却想到那个神明一般的张起灵。
他站在她的面前,光影如同黑夜下的囚牢被月亮怜悯的月华浇出一片暗沉的白。她抬起手臂迎过去,下一刻却似木偶卡住了关节一般僵硬。
自卑,如至冰窟的自卑扯断了她的神经,叶清何不敢去接触他,害怕下一秒会被冻伤。那之前她从来不让她的心跳左右她的行动,可她失败了。
叶清何没能抱他,因为他衣不沾尘,而她算什么。
震耳欲聋的巨响让她的耳朵幻痛起来,她努力地劝诫自己已经好了,可耐不住回想。
火药卷起了浓重的尘埃,从远方席卷而来,声波阵痛一波一波冲进她的耳朵里,刺耳的尖锐声音像要撕开她的耳膜。其中还有耳鸣,她差点分不清哪些声音是从外界传来的。那是从内而外,心脏与脑部共鸣的剧痛,她终身难忘。
某个瞬间,她把自己对无尽的过去的回忆里拉扯出来,难以压抑住急促的吐息,视野也蒙了层雾似的忽隐忽现。
她深吸了一口气,冬日里凛冽如雪的空气流进她的气管,望向窗外的夜景。
浓重的乌云缝隙渗出寥寥数颗星星的光,黯淡的光让她想到缺水的鱼,翕动几下鱼鳃便脱水而死。
世界的色彩与声音终于是一色的冷寂了,她自她安慰地想。
“顾云夕……凭什么你能够拥有如此绚烂多姿的生活,而我只能够在这里苟延残喘,什么东西都不是。”
叶清何仰着头,椅背忽然卡疼了她的后颈。她懒得调整姿势,便望向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它在风里摇摇晃晃,惨白如胃液腐蚀的墙上映出她摇摇晃晃的影子。
她的影子现在是个庞然大物,隐匿在她的身侧,淡灰或是纯黑,以可怖的姿态倾斜在墙面的一角。
“叶清何,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呢。”
她想,她是个好人,她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词,或许她的脑子里就没装过美好的词藻。她没有余力了,很多回忆都被堵塞住,或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