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珂珂和江远的分崩离析来自于一场意外,一场他们未曾预料过的意外。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生活中无法失去的人说再见,所以,我没有说再见就离开了。”
王家卫的这一句,被杨珂珂摘在笔记本上,连同七百二十六遍江远的名字,像极了他的离开。
本子是那回在校外的长街那儿,从鬼屋出来时缠着一同买的,有清浅的草木香,自纸页深深处萦在笔尖。
细碎的阳光映透了梧桐叶的经脉,从缝隙间投落光线,自身侧的窗照着指尖,米白的纸页上反射着光,亮的刺眼。
杨珂珂抬指勾起那一抹光亮,手指的阴影在本子上拉得极长,在页脚打了折,她望着影衬着他教练的字,觉得那只是一幅景,再无其他的意义。
高楼窗外,叶下枯果再度映白山风,南来北往,青杏渐黄,离离散散的,这里的南边不如他那处冷,风大概是等同萧瑟的。
这段时间,杨珂珂半步踏出了自己圈画的牢笼。
她尝试着解放同学对待自己时的小心翼翼,尝试适应没有了甜品的日子,尝试用周围的一切将自己塞满,尝试不去理会空落的胸膛。
全副精力投入的竞赛给予了这半年努力的答复,前程到此像是定好了一半。
教室逐渐空了,杨珂珂紧绷的神经也在此刻微微松弛,难言的无力与懒散溢散了出来。椅背靠在身后的桌沿上,叩出轻微的响,她凝望着指尖的笔,回想起那年潮湿闷热的盛夏——她背手问他借笔。
江远的指尖蒲公英似的蹭过她指肚,柔软,并带有轻微痒意,在她微曲的掌心里放落一支。
杨珂珂仍记得他眉眼温软的样子,抱着吉他,向她浅浅地望来,只一眼便心神难宁,舞台上光影昏暗压过周遭的一切,他指尖拨动着金属的琴弦。
杨珂珂的身上是自己那件沾了墨水的白衬衫,那道痕迹藏在长裤里,眼睫在灯下映出阴翳。
音韵欢快而轻柔,绕过他细长指节,像在他的衣袖处绽开一枝清颓海棠,指缝间是别有深意的《童年》,是蝉鸣与眠冬罅隙里的瘦秋。
场景延续,光芒之外,楼梯之上,昏暗笼罩。
柔软贴触的地方是少年的悸动,是噩梦的开端。回忆里,尚未消一眼,再入耳却是那声干涩压抑的轻唤。
“江远。”
......
“我这次没有松手。”
杨珂珂答到。
她忆起他垂落的视线,指尖握紧时长久的沉默。
想起来了,医院的墙惨白且冰凉,每一秒便冰冻心脏一分,身后的病房里是她的阿姨崩溃的啼哭,过去的种种都犹如长在心头的荆条,荆棘缠绕着酸涩的心脏,那心脏每跳动一次那尖锐的荆棘便拉开一道血口。
他眼尾轻卷一场,掠过了波漾,含着愧疚的声,低低地说着。
“我的错,我先松的。”
梧桐叶自窗外落在书案,染上昏黄的灯光。
杨珂珂遥望着那叶遮试卷,笔尖停驻,却提不起力气再写一笔。
她拾起的那一片梧桐叶,压在卷下,校园小道里盛夏的蝉鸣被压迫驱散得干净,她留不住他,也不知怎么陪伴,也不知道留存这梧桐叶的含义。
厚重的窗帘尾摆绵延而上,奄奄一息的水流,停留在最阴暗的一隅,沿途落满尘埃。光撕裂一隙,像尾蛇,游走在房间的地板上,最后缠上她的脚腕。
房间里,杨珂珂试图将光攥在掌心里,溶进脉络骨骸之中,却始终篡改不得杨珂珂的暗淡。
白马弄堂的祖屋里,除了无力的自己与落灰的回忆,什么都放不进。
星光碎进了半阖的眸眼。
她仍然记得一起奔跑的夏日,操场上的热汗,白色的帆布鞋,鞋尖朝向那座学校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角落,阳光落在眉梢,随即扫过衣尾,被她们踏在脚下。七月被牢牢锁在手心中,灼热的、永不消逝。
月亮是破冰船,荡开苍白的洋流,从缺口处流泄出乳黄。
星与月的光晕散开了,有宽阔的光芒,仍然盛不下枕头底下模糊的梦。
杨珂珂想象着,他会撞开秋意,自尘埃中走来。
若是被他找到,她该是衣衫褴褛,被遗落在回忆巷角的小孩,她会告诉他不要介意,请一定一定在她沾满泥土和灰尘的脸上寻找较为干净的地方落下一个吻。
江远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
江止寒浅蓝色制式衬衫的衣袖卷到手肘处,西装制服外套随意拎在手中,从指挥车上下来,嘴角挂着一丝浅淡笑意,听着队员们的喧闹,同大家一起步入办公室,夕阳余晖在身后拉开长长的影子。
“江总,我们这回总算是把那王八蛋内奸给逮着了,您说只要逮着这家伙就给大伙放半天假,晚上一起喝酒去?”
“不了,你们去吧...“
“江、江总,这是我们队上月的物资报销单,你签个字。”
江止寒停住脚步,侧身接过递来的笔,就着实习生的手看一眼报销单,刚落笔写下一个“江”字,长裤口袋里,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他手中外套搭上臂弯,摸手机看到屏幕上的长串数字,默不作声,快速在报销单上将余下的停字补全。
他迈步走向自己办公室。
“喂。”
林万和微微抬手,示意停车,改装后的悍马以十分灵敏的协调性在速度极块的情况下将车速降了下来。直至停稳,车窗降下两指,刚好能看见集团大楼于阳光下折射出十分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