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裳在医女和蔷薇的悉心照顾下,膝盖的腿伤虽渐渐褪红,但脸上红肿的划痕,依旧如初。
此时羽裳半靠在床榻上,百无聊赖地拿起自己最不爱的女红,照着医女所教的针法,一针一线地绣了起来。
“你这绣法很是奇特啊。”蔷薇半眯起微红的左眼,穿着手中针线,随即眼眸不时瞥向了羽裳手中的绣花圈。
“这是医女教我的,银针斜刺从下向上,刺入三至五分。”羽裳似乎掌握了三至五分的手法,一本正经地勾起彩线,复又拉起。
“我何时教过你刺绣了?”医女端着一碗汤药从外头走来,身上带着一股清雅的桂花香。
羽裳忙着刺绣,头也没抬道:“昨天啊,你亲口相传可不许抵赖!”
医女将汤药搁在桌案上,好奇地靠近看了一眼,勾起唇角道:“你这针法毫无规律,我何时教你这样绣.....”
“你昨日明明说,银针斜刺从下向上,我不都照你所说的做了吗?”羽裳听闻停止刺绣,将手中的绣花圈递给医女瞧。
医女抚着锦绣上那精致如刀削的轮廓,眉头一皱,缓缓道:“我教的分明是人中穴针刺手法,人中穴为急救昏厥要穴,主中风昏迷,面部红肿.....”
蔷薇穿好针,憋笑了一会儿,清秀的脸庞都泛红了。
须臾,她抬眸瞧见羽裳向她投来心虚的眼神,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别笑。”羽裳咳嗽了两声,又道:“蔷薇,你快将药端来。”
话音刚落地,蔷薇眉眼含笑,抬手端起桌案上的汤药,递给了羽裳。“姑娘你太可爱了。”
“可爱亦可爱,只是姑娘绣的可是男人的脸?”医女一脸不解,将手中的绣花圈扬了扬。
羽裳接药的手一顿,垂头敛眸,心虚的摇了摇头:“我想绣自己来着,竟被医女说成男人?”
“我来看看。”蔷薇听闻将小脑袋凑近,看向了医女手中的绣花圈。
锦绣上的人,有着精致白皙的五官,浓眉大眼下,是一双深邃犹如泛着寒霜的墨眸。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个男人.....
蔷薇挑起秀眉,满脸揶揄道:“这莫不是姑娘要找的夫君吧?”
医女闻言也跟着兴奋了起来,杏色的瞳仁里泛着盈盈亮光。“我还以为你是殿下的心上人呢,原来你早有夫君.....”
羽裳“咕嘟”几下将碗里的汤药喝空,来不及用绣帕擦拭嘴角药渍,便一把抢过医女手中的绣花圈,道:“你别听蔷薇瞎说,这就是我,女扮男装的我!”
“哎哟,还害羞起来啦!”蔷薇掩嘴一笑,可那唇角笑意却跟长了腿似的,根本就掩不住。
羽裳苍白的脸庞原本毫无波澜,结果被蔷薇这么一说,脸颊两旁就像火烧云般烧了起来,一直蔓延到颈脖处。
是时,她连忙抬手蒙住通红的脸庞,嘟囔道:“你们这是在欺负病人,小心我告诉殿下,你们欺负我!”
医女捧着空药碗,纤纤细手敲着碗壁,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讪讪道:“这不是欺负。更何况殿下又不在这里,你奈我何呀?”
“谁说本宫不在了?”夜玄一手负于身后,伴随着一阵清爽的秋风,云步来到了三人面前。
“参见殿下。”蔷薇与医女见状,立即收敛了上扬的唇角,原地屈膝行了一礼。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与羽裳说。”夜玄掀起似流云滚滚的前袍,优雅地坐在了床弦上。
遵命声连连响起,蔷薇与医女匆匆退下,走时还不忘带上了房门。
“殿下,你怎么来了。”羽裳不知所措地握着手中的绣花圈,一双灵动的凤眸,竟不知看向何处。
夜玄见羽裳脸颊微红,连忙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旋即他从袖中摸出一瓶桂枝膏,刚想随意放在床榻上,却不小心触碰到羽裳那垂在两旁白皙嫩滑的手。
一瞬间,夜玄似触电般倏地收回了手。他耳根泛红,薄唇紧抿,一双清秀的桃花眼漾着三月的波澜春水。
羽裳就像是他这春水上泛行的一叶轻舟,他生怕波澜太大误覆了舟,又怕太过平静载不了舟。
“谢谢。”羽裳将桂枝膏握在手中,心里对夜玄的感激之情又重了三分。
“这是治疗骨伤的,关于火芥子毒的解药,天都那边,本宫会派人尽快取回的。”夜玄淡淡说道,额角顿时沁出几粒汗珠,他抬手拭去汗珠,横眼看向了身后的羽裳。
只见羽裳脸上的闪过了一分失望,旋即又恢复平静的脸庞。她缓缓道:“没事,医女的百灵膏还能缓些时日,今日伤口没那么疼了。”
夜玄沉着星眸,内心泛起一阵悔意,道:“抱歉,本宫知道母帝对你造成的伤害很大,本宫无以弥补。只好多抽出时间来陪陪你,希望你不要难过。”
羽裳垂眸看着绣花圈上的冷俊脸庞,一瞬间热泪盈眶,模糊了她的视野。
她微吸了一下鼻水,喃喃道:“此件事与殿下无关,还望殿下不要自责。至于女帝,我不想再提她。”
我这是惹她哭了吗?
夜玄微微一怔,立即从宽袖中,抽出绣着暗红幽梅的丝帕,递给了身后的羽裳。
侧目递给她的那一瞬间,夜玄瞥见了绣花圈上那似曾相识的图案,眼底眉梢间忽透出一丝冰凉气息。
羽裳接着幽梅丝帕,又不舍得用它来擤鼻水。一时蹙起峨眉,暗自用鼻子吸了吸,脸上布满晶莹泪水的表情,将她衬的多了几分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