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数第一个冰雕,是绽放在枝头的梅花,花枝花叶晶莹剔透很是逼真。
第二个冰雕是两只展翅欲飞的玄鸟,羽翼丰满有层次,根根分明。
第三个就厉害了,雕刻的是一位黄发垂髫的妇人,她有着一张芙蓉秀脸,衣着素雅端庄,但仔细一看却不普通,她头顶的发饰是凤冠,象征着皇后地位的凤冠。
看到第三件冰雕时,已经有不少人猜出是皇后,但却没人敢开口说,只是用眼神互相暗示。
萧皇后当然也知道有不少宾客人正偷瞄她,但她却故作矜持,端坐在凤座上,举起金桌上的金樽,浅饮了一口红酒。
羽裳盯着第三件冰雕仔细看了很久,终于是发现了一处细微瑕疵:“美人好是好看,但王爷你看,她的嘴唇是干裂的,这大师也太草率了吧?”
殷云翊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美人若没有那下嘴唇的裂缝,这冰雕便可以用完美无瑕来形容了。
像这种级别的大师,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尖利的目光看了一眼雕这块冰的大师,只见他胸有成竹站在冰雕旁,脸上没有一丝悔意。殷云翊只好回道:“也许是另有含义。”
坐在他们对席的云太妃,一看见“美人”冰雕,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暗暗捏紧手中的绣帕,眉目微凝,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
时隔多年,云太妃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但她却不愿意认出,那浑浊的凤眸定在“美人”冰雕上,眼前泛起了浓浓怯意,带着一分敬畏,和一分轻蔑。
殷帝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他紧绷着脸,坐立不安,迫不及待等着其他两位大师完成冰雕细节,来解释为何要创作这样一件作品。
萧皇后以为殷帝表现迫不及待,是因为他也看出了第三个冰雕是她,等了几分钟,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对大师们微笑道:“各位大师既完成作品,那便跟大家分享一下创作理念和灵感来源吧。”
是时,第一位冰雕师上前,站在梅花冰雕作品前,用专业术语介绍了一下梅花细节,然后又吧啦说了一串吉祥话,走回了原位。
第二位冰雕师很是紧张,结结巴巴的说出玄鸟寓意着吉祥如意,预祝殷烈的未来,也像玄鸟般高飞。
终于,轮到最具有争议的“美人”冰雕的大师发言,全场安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想听他说出皇后的名字,并给予热烈的掌声。
羽裳和他们一样,连鼓掌的手都举起来了,结果大师站上前张了张口,又用手指了指嘴巴,仍是没说出一个字。
“是个哑巴?”众人惊呼,能用冰雕刻出如此美丽作品的人,居然是个哑巴?
“这可怎么沟通啊,大师他不能说话.....”
“是啊,真可惜了。”
大师虽不能说话,但他的耳朵听得清清楚楚,四周的人都在为他感到可惜,他又何尝没有为自己可惜过呢。
早在太皇太后宫内当木匠的时候,他备受太皇太后宠爱。
因为太皇太后喜欢工具敲击在木头上发出“咚咚”的声音,有时紧促有时缓慢,后来她就爱上了敲击声。
时不时让他敲击着不同的东西,来放松和解压心情。
可好景不长,有一天下午他照常给太皇太后用筷子敲击大小不一的玻璃碗,敲出清脆好听的旋律。
他一遍遍地敲给太皇太后听,太皇太后则坐在榻上,像小孩一般晃着脚尖,指着自己的耳朵,唉声叹气:“小六子啊,我最近这耳朵是越来越不好使了,你再敲大点声。”
“遵命娘娘。”小六子敲得更加带劲了,边敲边摇晃着身子,想要用俏皮的肢体动作,来鼓励太皇太后。
可后来太皇太后的身子是越来越不行了,有的时候她听着敲击声不自觉就睡着了,前几次小六子都吓个半死:“娘娘,娘娘您还好吗?娘娘别吓奴才啊!”
太皇太后见到与自己儿子一般大的小六子,为自己担心,很是欣慰。
后来她生气了逗起小六子的想法,假装倒在桌案旁,等着他来关心自己。
如她所愿,小六子急得满头大汗,最后太皇太后终于是憋不住了,笑着坐起身,连笑容都是如此明媚:“哈哈,逗你玩儿呢。”
三年前的延庆节,太皇太后毫无预兆的离开了人世,那一次小六子也在,他敲着木头见太皇太后倒在地上,以为她在开玩笑,笑着上前要扶她,没想到这一扶,竟是阴阳两隔。
小六子再也听不见太皇太后的笑声,也看不见她慵懒的睡姿了。
冰雕大师马六甲僵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美人”冰雕,恍若看见了真的太皇太后,伸手追赶着虚影,结果左脚绊右脚,摔在了红毯上。
“哈哈哈哈哈——”席间有人捂嘴笑出了声。
“哈哈哈!”笑声此起彼伏。
常游历四方殷亦墨,略懂一些手语,他快步走出席位,扶起了马六甲。
紧接着,他做了几个表达“你没事吧”的手势,马六甲热泪盈眶地摇了摇头,回了他个“谢谢”的手势。
“亦墨,你快帮朕问问大师,他这雕刻的美人究竟是谁!”殷帝没想到殷亦墨居然会手语,连忙开口。
一旁的萧皇后见殷帝如此关心她,笑靥如花,上扬的眉眼,一个劲地扫向席位上的众嫔妃,透出几分洋洋得意。
殷亦墨听闻,又将殷帝的话,通过手语传达给马六甲,马六甲看着他修长的手,面露为难,最后颤抖着手指比了个“太皇太后”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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