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的京城风里已经带了凉意。
银色的宝马开过大街,进入一条远离人烟的巷子,在一座四合院门口停下。
大门是圆明园式的门楼。
姚广率先下车,绕到后座拉开后门,轻声提醒:“三少,我们到了。”
容知懒懒的掀起眼皮,狐狸一样勾人的眸里氤氲着一层浅薄的雾气,没有多少情绪起伏的应了声。
“三少爷。”
容知刚下车,一位穿着中山装,看起来年过五十的老人就迎了出来。
他鼻梁上还架了副老花眼镜,面容慈祥。
“路管家,我们先去容先生那里汇报任务了,劳烦您带三少爷去见老爷子。”
路召用隐晦的眼神上下打量容知一眼,朝姚广两人摆手,才对着容知欠了欠身,“三少爷跟我来吧。”
容知眉梢微挑,略一颔首,单手插兜漫步走进这方四合院。
一路绕过影壁,走过垂廊,容知全程垂着眼帘,偶尔打个哈欠,完全就是没睡醒的模样。
路召瞥容知一眼,心中暗想,原以为是个见识短的,没想到还挺沉得住气。
思及此,他面上的表情愈发祥和了些。
到了二进的厅堂。
老人家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从里传来——
“路召,是不是我家三儿到了?快让他进来!”
这有些碍耳的称呼成功让容知停下跨进去的脚步,她微微抬脸,面无表情的朝里看。
一个鹤发横生,满脸皱纹的老爷爷坐在厅堂的正椅里,一身墨绿色长衫衬得他年轻几分,手里拄着一支木拐杖,瞧上头圆亮的程度,看起来就是没少盘。
看见站在门口的容知,哎哟一声从椅子上起身,颤巍巍的走过来,期间还因为走太急咳嗽了下,路召连忙上去扶他。
“老爷子您当心身体。”
“我身体好着呢!”容方军避开路召的手,围着眼前这个新鲜出炉的孙子转个不停。
“好,好看,这孩子的样貌随了他奶奶,真是漂亮。”
容知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位她名义上有血缘关系的爷爷。
长得慈眉善目,对她的态度很热情,丝毫没有因为她离开十八年就有隔阂。
“快过来坐,你爸爸在公司,妈妈带了你哥跟你姐出门,估计这会快到家了。”
容方军拉着容知走到太师椅上坐下,开始给她讲这些年来容家发生的事。
“你爸爸叫容宪安,妈妈叫应曼,你有个大三岁的哥哥叫容其绰,现在在京大里读书呢,还有个双胞胎姐姐叫容梦...”
这些在来的路上姚方已经跟容知大致说过,但容知还是仔仔细细的听着,并无不耐。
容方军执起容知那双手,摩挲着:“在清渠县的事爷爷都听说了,孩子,这十八年你受苦了。”
瞧这手,白是白,就是太瘦了。
容知挑了下眉,“不苦,挺好的。”
容方军点头,心里叹气,罢了罢了,现在孩子回来就好,这些亏欠容家以后会慢慢补还给他的。
不多时,路召从外头走入——
“老爷子,先生夫人还有少爷小姐回来了。”
......
厅堂外。
容梦跟容其绰凑在一起说话。
对于这个突然被找回的弟弟,他们其实并没有多开心。
对方在山沟沟里待了十八年不说,还辍学打工,听找到容知的人讲,他还在那些三教九流的地方混过,浑身的痞气,总结就是又乱又没教养。
“哥哥,你说他长什么样子?照片就只有爷爷跟爸爸看过,我还真是好奇。”容梦撇了撇嘴,语气有些埋怨。
也不知道爷爷怎么回事,不过是见了张照片,就迫不及待的要把人给接回来。
显得她跟哥哥有多不讨老爷子欢心一样。
还没见到那位所谓的“弟弟”,容梦就在心里默默给他打上一个“争宠”的标签。
容其绰眉眼淡漠,对此并不上心,“我们家基因不差,只要不是毁容了,他就不至于长成歪瓜裂枣。”
容梦点点头,哥哥说的倒是没错。
前面的容宪安和应曼已经进到厅堂,却没有再动。
容梦疑惑爸妈怎么突然没了动作,就从后面走出,随即愣住。
午阳暖融的光透过雕琢刻画的木窗照进来,在屋内洒下一片金灿,待落到那坐在太师椅正中的男生时,又格外眷恋他的眉眼,在那停留许久。
他眉低低敛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入一片浅淡的阴影,似察觉到她的视线,那人轻而缓的抬起脸。
漂亮的脸在阳光里白的恍若透明,邪魅近妖的狐狸眸里是浓墨的黑,淡漠而随意。
氤氲了三分的冷,七分的野。
他的脸部轮廓并不深邃,而是一种雌雄莫辩的精致。
容梦愣了瞬间才回神。
抿了抿唇。
长得是不错,但跟她和哥哥一点都不像,也没有容家人身上该有的知礼优雅,更像个混混。
容知瞥了她一眼,便把目光转向身前那两个年纪稍大一些的。
容宪安今年不过四十多,出身高门贵族让他身上都是一股上位者的凌厉锋芒,许是冷面惯了,在家也是不苟言笑,触及容知的视线,也只是淡淡的回视一眼,点头示意。
完全没有父子相见的激动。
容知嘴角微挑,不紧不慢的颔首,幅度很小。
容宪安沉眉。
这是对长辈的态度?
容方军也不明白容知怎么突然就变了态度,他有意想让这几人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