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子时,入冬的夜沁着渗骨的寒凉,白日里繁华喧嚣的大街被寂静笼罩,夜风吹过,拂过两旁关闭的商铺前挂着的气死风灯,吹得灯中灯火不断摇晃,像是一只只隐在夜色中被惊动的妖灵。
朱雀大街之上,屹立着曾经权倾一时的锦华公主的府邸。
锦华公主自小聪慧善谈,又是皇女中年纪最小者,所以隆正帝极宠爱这位公主,又因为当年无奈谴爱女和亲漠北而十分愧疚,所以在锦华公主回朝后加以百般荣宠,甚至到了纵容的地步,甚至锦华公主回朝后夜夜笙歌,与男子厮混也不横加指责,反而为她挡下了无数言官参奏。
甚至后来为了补偿爱女,不仅在她归朝后为她择了家世高贵温和俊美的夫婿,还为她倾尽半数国库造了公主府,无论大臣谏了多少次,隆正帝依旧我行我素,将锦华公主府造得无比奢靡,无数奇珍异宝,名人字画皆运进了公主府,有传言称,光是公主府的一块砖瓦便是千金之数。
帝王的这般过分宠爱,也将这位公主置于风口浪尖之上,前朝和民间皆对她口诛笔伐,说她有祸国殃民之相。
那时也有流言四起,这位锦华公主如此盛宠像极当年的同昌公主,同昌公主命比纸薄,盛年夭折,而锦华公主也定是如此。
而事实证明,锦华公主最终确实是无故暴亡,死得蹊跷。
而原本以奢靡华丽震惊世人的锦华公主府,也随着这位公主的逝去,人走茶凉,直至荒凉衰败。
早已不复华丽的大殿内,一片狼藉,破旧惨败,有无数惨白纱帘挂着房梁上,风吹进来,悠悠荡荡,犹如缠绕在梁上不去的冤死魂魄。
一点白影若伶俜鬼怪坐在大殿中央,掩藏于飞扬纱帘下,伴随着幽幽的琵琶声,更是诡谲异常。
忽然,窗外黑影一闪,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黑暗荒凉的大殿,随即黑影朝着殿内白影单膝跪下。
琵琶声戛然而止,大殿内瞬间静可闻针落。
“主子!”故意压得沙哑的声音于大殿内响起。
“如何了?”幽凉又华丽的声音像是这暗夜里响起的一声名琴弦响。
那黑影压低了声音说道:“已经寻到了锦华公主。”
“她如何了?”清癯苍白散着寒玉色的手轻轻抚过那琵琶上的弦,像是抚摸情人的肌肤,柔情而缱绻。
“已经打听出来,重生之身乃是郜国公府三房的五小姐,高元蔻。”黑衣人垂首说道。
“高,元,蔻”
那人一字一句地呢喃着那三个字,像是含着无数心绪和复杂情感,最后化作一声低低的笑,自言自语地低低呢喃着“她一定跟以前一模一样吧,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
黑衣人跪在地上一言不发,最后抬起头,幽深的眸盯着那散着一截漆黑墨发的清瘦身影,闪过一道戾色:“主子,属下有一言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细指在琴弦上随意一拨,拨出一个浑厚回响的音。
“主子在大昭太过冒险,皇甫胤一直在打探主子的情况,若是让他知晓主子在盛京城内,怕是有危险,更何况如今朝局不稳,主子还需回去主持大局。”黑衣人沉声说道。
“你以为你是谁?”突然,那人轻嘲地笑了一声,微微侧过脸,在朦胧缥缈的纱帘下,隐隐可见那人清隽无论的侧脸。
黑衣人浑身一僵,随即伏下身,惶恐地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为了主子着想。”
那道白影缓缓站起身,转过身,一步步地朝黑衣人走来,他步履极轻,若不是衣袂拂地带出窸窣的声响,当真犹如夜行的鬼魅。
骨节清朗细瘦的手轻轻拨开那遮挡的白纱,一只素白的鞋出现在了黑衣人的眼前。
随后那只鞋子猛地一抬,勾起了黑衣人的下颌,黑衣人抿着唇被迫扬起了头,纵使垂着眼,也能感觉到望着他的那双眸子冰冷得像是静待猎物的蛇类。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黑衣人那垂着的眼底划过一道厉色,但很快掩盖在了重重如鸦羽的长睫下。
“你在大昭做了些什么,我一清二楚。”那人倾下身,一股幽幽焚香的气味散开,让人想到深林古刹之中的僧弥,佛性而又圣洁。
“主子!”黑衣人急急地抬起头正要辩解,突然那只抵着他下颌的脚猛地一发力,猛地一绕踩住他的后背将他踏在了地上。
“咳咳咳”
那一脚的力道带着十足的力道,一脚下去激起无数灰尘,那黑衣人重重一咳,一口鲜血在那黑色的面罩上晕开。
“刘家的失而复得的小公子……啧啧,我倒不知,清商公子这般神通广大!”那人冷嗤一声,垂眼看着被踩在脚下的男子。
“咳咳……属下从未想过瞒着主子。”黑衣人说着,用尽全力地微微抬起头,面巾松动滑落,于惨白月色下显现出一张眉眼清艳的面容。
殷红血色晕开在唇边,如在冶艳夜色下绽开的一朵曼珠沙华,有种诡异惊人的艳丽。
那人半身隐在阴影中,隐隐可见那人清隽的面容轮廓。
清商咽下一口涌起的血水,盯着眼前的人,虚弱地说道:“属下如此做,是为了更好地打探情报,做那天香坊乐人毕竟身份受限,不若做那高高在上的世家子更加方便做事。”
“所以呢?你就可以自作主张?”那人不屑一笑,脚下的力道却是小了许多。
“属下确实还未来得及与主子说这件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