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
弘业元年,冬
大昭恰巧碰上了十年难遇的鹅毛飞雪,大雪纷飞半月有余而不减,那寒风飞雪僵冷了皇城外狼藉的尸体,而那残存的旌旗上依稀能辨认出“楚”一字。
一将功成万骨枯,隆正三十三年十月,隆正帝病危,临终前只有皇六女锦华公主侍奉在侧,帝薨后公主持先皇口谕立皇十子皇甫胤为帝,同年楚王发动了兵变,直逼皇城意夺位自立,丞相顾继章与其里应外合妄图易主。
可这次兵变,让十皇子与锦华公主合力镇压了下来,虽然两方皆是损伤惨重,但也最终平定了内乱。
十皇子皇甫胤登基为帝,而让天下人震惊的是,新帝在继位后宣召,锦华公主为暗帝,与之并尊,所谓暗帝,亦是天子等位,皇权半分,共同治理天下。
大昭历史上,暗帝不过出过三位,初衷是为了稳固皇权,所选之人必定要忠于大昭,但人心叵测,无人能够保证一个人永远的忠诚,最近的一位便是敬宗朝的暗帝澹台凤鸣,这位暗帝在敬宗晚年昏庸多病时独揽朝政,发动宫变,甚至妄图废黜太子,若不是当时的藩王率兵联合镇压,这大昭之主还指不定姓什么。
有了这次前车之鉴,敬宗之后的继位者不再设立暗帝之位,而这次新帝重立暗帝,且是自己的嫡亲皇姐,不由得让人讶异。
重重积雪覆盖着朱红的宫檐,将华美的皇城装饰得如冰城雪国一般,在千盏宫灯的映托下,显得格外神圣冷寂。
今日是大昭新帝登基大典后的宫宴,那位以十九岁稚龄登基的新帝正坐在白玉石阶之上的龙椅上,重重的珠帘掩住了他的面容,那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挺拔纤细的身影,远远望去,就像一座肃穆的神像,带着极大的压迫感。
而锦华公主——不,应是新继位的暗帝,则坐于皇帝的右侧,这位大昭历史唯一一位女暗帝,虽然颇受争议,却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恩宠甚至逾过众位皇子。
有年轻的新晋官员偷偷望了那高位上的暗帝一眼,只一眼,便觉得心神一晃,那种不受控的震颤令他又惊又惧,他不禁狼狈得垂下了头,但却还是不自制地回想着刚刚惊鸿一瞥的面容。
这位自小养在深宫、十三岁和亲漠北、十六岁归国到如今一跃成为大昭暗帝的传奇帝女,却不是传闻中的倾城佳人,不过那双潋滟清冽的眸正正望向他时,他仿佛看到了一处映满春日桃花的清潭,泛着涓涓细波,沉静而安谧,却同时深不可测,诱着人踏入不可知的鬼门关……
“本王恭祝陛下荣登大宝,未表恭贺之意,本王特为陛下献上一份礼物,还请陛下笑纳!”觥筹交错之间,坐席上的鄯善王站起身,执杯朝龙椅的方向朗声道。
“那就多谢鄯善王了!”那阴影中的少年天子发出清越低哑的声音,却不显稚嫩,反而在这偌大的大殿中显得颇为威严。
“哈哈,相信陛下一定会喜欢的!”鄯善王抚了抚自己卷曲的胡子,然后大掌一拍,随后几位异域舞姬鱼贯而入。
那些舞姬穿着用薄纱制成的舞衣,雪白的肌肤在纱下显得若隐若现,她们皆赤着一双玉足,脚踝上、腰间、腕子上皆系着用银铃和各色玉石串成的链子,一动便是止不住地泠泠作响,响得让人心神晃动,但是这样露骨的装扮,在民风保守的大昭却是惊世骇俗了,更遑论在一些守旧的老臣眼里,更是伤风败俗。
皇甫毓已然看到那些老臣黑得要滴出水来的脸,心中祈祷着他们等下不要忍不住跳出来跟鄯善王对着干才好。
那些妖娆舞姬在大殿中央摆出一朵莲花的模样,随之缓缓绽开,一位红衣舞娘一跃而出,足尖轻盈地点在石阶上,然后开始旋转起来,同时那双露出的妩媚大眼也紧紧盯着龙椅上的人,旋转间火红的衣袂和着鼓点上下翻飞,像是有生命一般,不顾一切地张扬着颜色与姿态,誓要在那沉静如古井的天子眼中烙下那烈烈的红。
“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此等风姿,倒让孤想起了先帝的谨贵嫔和花婕妤。”不待皇帝出声,一旁的暗帝已然抚掌大笑,一双眸子眯成弯月的形状,她用手托着粉腮,显出女儿家的娇憨可爱来:“美人一舞倾城,不如赐你一名唤舞倾城如何?”
“奴愧不敢当”那舞姬连忙跪下
“孤说当的起便当的起,哦对了陛下,孤记得前月将府中最善舞的嫦曦送了你,害得这个月孤的府中歌舞不兴,百无聊赖,不如将这位美人赠予孤解闷如何?”那暗帝殿下笑得如春风和暖,却让台下舞姬和鄯善王齐齐变了脸色。
尤其是鄯善王,已然怒气横生,颇为不满地看向帝位旁的暗帝,虽然他也打听过这位大昭暗帝,但终归了解到的是只言片语,再加上初见不过是一个妙龄女子,且言谈又善笑稚气,不由得存了几分蔑视。
“好啊,皇姐既然喜欢,送予你又何妨?”新帝别过头看着暗帝皇甫毓说道。
在场的不少大臣纷纷松了口气,还好陛下对这舞姬无意,此等尤物若是入了后宫,怕是于国不利。
“鄯善王不介意将这位美人转赠于皇姐吧?”新帝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
鄯善王脸上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有些惋惜地看了眼那舞姬,他在国中千挑万选才选出了这么个美人,又让宫内最好的乐师和舞姬调教了半年才出这么个摄魂勾魄的尤物,天知道若不是要拿她换更大的利益,他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