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衣暗骂自己是个傻瓜,被宋易安坑了这么多次,为什么还要相信她?像她那样专门以算计别人为乐趣的人,有什么信用可言?不过是卖个惨,他怎么又上当了?愚蠢!
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赫连衣当机立断,一拍桌子,说:“不行!”
破旧的桌子被赫连衣一拍,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嚣,引得店家不住地用眼神责怪他。
但赫连衣忽略了店家的眼神,他一心一意地对付宋易安:“我是要回家去,你去做什么?”
“跟你回家啊。”
赫连衣被噎了一下,他猜测,宋易安并不知道“跟你回家”这四个字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宋易安果然不懂,她仰着脸说:“山川湖海,草原旷野,飞禽走兽,游鱼灵虫。大千世界,四时美景,没有亲眼看看,真是莫大的遗憾。我在新月宫里面,守着四角的天空,错过了太多繁华。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牢牢抓住呢?”
“可是……”
“嗯?”
赫连衣原来的底气一下子消散了,他坐在板凳上,说:“你不是有很多事要做吗?你不是说要除掉鲁王和中山王吗?你不调查大龙云寺的刺杀案了?”
“有人会替我做的。更何况,有人刚刚提醒我,逼他们太紧容易引火上身,不如隐伏一段时间。我是个从善如流的人。”宋易安得了便宜还卖乖。
宋易安没有说明白,但赫连衣能猜到,所谓的“有人”,既指周眉语,也有忠武卫,只不过所用的时间可能会长一些,对于现在的形势而言,确实无关紧要。
“额……可你现在好歹是个王爷,悄无声息地离京,就不怕陛下怪罪?”
“不让他知道不就完了?”宋易安说,“他才不希望我在他眼前晃悠呢,他巴不得我再也别出现。从昨天薛瓶儿遇刺到现在,那老东西要是对我有半点的关心,也不至于一道旨意也不下达,还要放纵他的两个蠢儿子派人来刺杀我。我给眉语写一封信,告诉她我的行程,让她放心,顺便让她在有必要的时候打打掩护,也就罢了。”
还是那么绝情绝义。
赫连衣还是有些为难,可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反驳借口,最终,他把眼光放在眼前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说:“你看啊,我的盘缠带的不多,又只有一匹马,带您上路不大……方便啊。”
“你在跟我哭穷吗?”宋易安拿着毛笔的右手撑住下巴说,“你之前做翰林院修撰的时候,从六品,月俸八石,后来我帮你在典客署露了那么大一个脸,你官职飞升,成为从三品刑部员外郎,俸禄提高了一倍不止,几乎与你舅舅比肩,多少人穷尽一生也难以到达那样的阶品。你不感激我,偏还要穷鬼一样地跟我清算账目,你说,你是不是有点过分?”
赫连衣饱读诗书,不知道脸皮这个东西到底能有多么厚,且当对方脸皮足够厚、已经超出他的想象的时候,他竟然会觉得自己理亏。他会觉得对方真的有理有据,反倒是自己过分计较了。
面对宋易安莹莹的双眸,赫连衣的理智被清晨的风吹的四分五裂,再无影子。他鬼使神差地说:“省吃俭用,盘缠还是够的,一会儿我去买一匹马。”
“嗯,挑一匹好的。”宋易安不客气地说。
店家的干粮还没做好,宋易安的信却已经写完了。偷偷瞄了一眼信的内容的赫连衣忽然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他将这封信从宋易安的手里抢了过来。
“你干什么?”宋易安问。
赫连衣细细地看着信件,又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宋易安,眉头一皱,大呼:“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礼部找不到今年的新科状元,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状元爷会藏在皇宫之中。”
宋易安眼神有片刻的跳动,急忙去抢赫连衣手上的信,干笑着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赫连衣灵活地躲过了宋易安抢信的手,严肃地说:“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过,我的记忆力还可以,无论是什么人,我见一次就会有印象。字也如此。今年张榜的时候,我借用舅舅的关系,去礼部拜读了消失的那位状元爷的文章。请问赵王殿下,您的笔迹为什么和那位名叫安逸的学子笔迹一模一样呢?”
记忆力太强,真的不是好事,至少会给别人造成麻烦啊。
宋易安知道赫连衣生气了,但凡是个读书人,就不会喜欢被人压上一头,赫连衣是读书人中的翘楚,这样兴师动众地出现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
但既然已经被认出来,也没有必要否认和隐藏了。宋易安早就摸清了赫连衣的脾气,卖惨,是赫连衣永远也招架不住的招式。
宋易安的头低下去,闷声说:“这件事说起来怪难受的,你非要问,我只好说了。我知道你不会把这个秘密说给别人的,告诉你也无妨。”
赫连衣把高高扬起的握着信的手放下来,将有些不平整的信纸整理平整。
宋易安抠着自己的手指,说:“我师父尊讳姬恒,乃是两朝尊奉的大儒,这个你知道的。”
“是。老先生受天下学子敬仰,我岂敢不知?”
“我叶家皇室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为了报答,不顾年老体弱,放下高官厚禄,带着他的小孙女来新月宫为我这个哑巴授课,举步艰难,受尽白眼。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