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明让李元元带着嘉嘉、莎莎先回房,他自己则引着路川进入了那间‘爸爸的爱好’。
这是一间书房,面积不算大,二三十平米。
左右两边,靠墙立着两个齐天花板的大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
正对着的是一张大书桌,桌子上放着笔记本、书籍之类的东西。
书桌前面,摆着两张待客椅。
进门之后,齐家明走到办公桌后,对着那两把待客椅其中一把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坐”
路川礼貌道了声谢,坐下后视线很自然的落在了桌子上摆的那摞书上。
放在最上方的是一本研究精神病学的书。
底下那几本,从书侧封上写的名字看,有心理学的,也有精神疾病分析与研究的。
“你是医生?”,路川随口问了一句。
齐家明点点头,神情有些复杂:“我是第五精神病院的副院长。
肖宇是我当年毕业来到这家医院后接触的第一位病人。
那时候我也只是个实习医生。
算起来……我认识他得有……十五年了吧”
“什么病?”。
“很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他会看到、听到、闻到、尝到、感觉到并不存在的事物,最常见幻听。
这些我们感知不到的幻觉对他来说却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齐家明前倾着身子,双手十指交叉撑着下巴,眼睛失去焦点,看上去像是在回忆过去的事情。
“那莎莎这个名字是……”,路川没好意思把话说的太直白,于是委婉的试着问了下莎莎的身世。。
齐家明苦笑了一下,有些无力的摊靠在椅背上。
眼睛虚望着天花板,语气无奈的说道:“莎莎是他给我女儿茜茜起的名字。
事实上,茜茜是我的女儿,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元元也从来没有和他发生过那种关系。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假想出来的。
他是个孤儿,因为父母意外双亡精神受到刺激。
总说他父母没死,天天在家陪着他看电视。
当时照顾他的亲戚被他吓得不轻,觉得他脑子出了问题,于是就把他送到我们医院。
一开始我和他只是单纯的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他也不能离开医院。
但是人嘛,相处的日子久了就会有感情……”
讲到这里,齐家明低头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哀伤。
半分钟的沉默后。
他冲路川不好意思的苦笑的下,再次开口。
”我见逢年过节也没个人来看望他,怪可怜的,就会在他病情控制平稳的时候带他来我家做客。
他第一次来我家时,元元还没怀莎莎,嘉嘉也才两三岁。
那时候他经过临床治疗,言谈举止和思维想法都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后来没多久他就出院了。
他出院后,因为年龄相仿,再加上治疗过程中他对我产生的心理依赖,所以他会经常不请自来的到我家来做客。
出于职业道德,也出于个人情感,我对他一直都很欢迎。
再后来,他慢慢回归社会,也交了女朋友,就很少来找我了。
一直到出事的那年春天,他突然又出现在我家门口。
他说他失恋了,工作也没了,身上也没多少钱了。
我见他情绪很差,就请他进家里吃了顿便饭。
吃饭的过程中,我发现他看元元的眼神不对。
还当着孩子们的面儿开玩笑的说莎莎眼睛长得很像他,说不定是他女儿。
我发现他有这种妄想苗头后,吃完饭就带他来书房,想和他谈谈心,了解一下他现在的精神状况”。
讲到这里,齐家明看了一眼路川,微微眯着眼睛说道:“他当时就坐的你这张椅子”。
路川不知道他说这话想表达什么意思,所以就干巴巴的回了个‘哦,是吗,那挺巧’。
齐家明闭上眼,脑袋靠着椅背自言自语的回了句:“是啊,真挺巧的”。
然后,又是半分钟的沉默。
沉默之后,又是讲述。
“在那天谈话的过程中,我发现他的病复发了……
担心刺激到他,我就没有提出让他再入院治疗。
当时我已经是副院长了,对自己的专业能力很有信心。
我觉得我有把握通过日常相处一点点把他的精神轨道给修建正常。
所以那段时间,我非但没有安排他入院,反而常邀请他来家中做客。
但是……这种方式的治疗效果并不好,甚至可以说非常不好。
他的病症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严重。
这一点也让我很有挫败感。
事发前那段时间,我开始怀疑自己的专业能力,怀疑多年所学是否有用。
我为他推荐了一位更权威更有经验的老专家,但他很抵触,反应很激烈。
出于逃避心理,也为了躲他,我请了长假,拿钓鱼当借口,在河边一坐就是一天。
直到那天,他又来到我家,发生了你看到的那一切……”。
故事讲完,齐家明依然闭着眼睛,但眼角却悄然滑落了一滴泪。
医患版本的农夫与蛇?
路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善却被灭门。
这该是什么心情。
如果肖宇是严重的精神分裂患者,是个大部分时间活在自己幻想中的人。
那他杀人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思维跳跃和残暴行为,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只是可怜了齐医生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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