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榭的小书房里。
黄玉馨掩嘴笑道:“我只让爹爹您去给她示个弱,没想到您竟这样会煽情。”
黄祀元瞪她一眼,“我也不知怎么,竟信了你的话,让我说假话,我还真是说不出口,其实我那有一大半都是出自真心。”
“爹爹,人有时也需要变通,您圣眷正浓,眼看就要青云直上,咱们一家越来越好,她没有阮姨娘在手里做依仗,万一急了眼,恐她再生歹心,如今她得了诰命,了了桩心愿,爹爹这样一示弱,也让她安了心,暂时应该不会再起坏心。”
黄祀元点头:“今日我这样一说,她好像是真心愧疚,我只想她不再想着加害你们母女几个,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
当真是便宜了这恶妇。
不过,来日方长,这以后的变数还大得很,等她再长大些,胆敢再生歹心,必叫她们不得好死。
九月初一,族学休课。
黄玉馨一早随父亲坐了马车去庄子上看阮姨奶奶。上一世直到她去世,她也没看过这位与她血脉相连的奶奶究竟长什么模样。
父女二人一路上竟一句话也没说。
黄祀元有近十四年没见她,不禁无比悲凉地想着,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四年?自己的十四年成家立业,儿女双全,功成名就,而阮姨娘的十四年竟就这样生生蹉跎了。甚至在心中无数次地猜想,她现在什么模样,这些年一个人守在荒凉的墓地里,吃了那么多的苦,是不是苍老了许多。
李烨早早在庄子口候着,入秋的天气,北风一起,竟冷得很,把双手拢进袖子里,伸长了脖子朝外看。
为了不让阮姨娘着急,他并没有告诉她,黄祀元今日会来。
直到听见嘚嘚的马蹄声,一辆马车自山路上由远及近,在庄子门口停下。
黄祀元从马车里下来,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李烨一把扶住了他:“姐夫,您小心着些。”
黄玉馨也上前来扶住他:“爹爹,您别着急。”
还没见到人,他已经红了眼眶,脚步虚浮。
李烨不得不一路搀着他。
庄子不大,很干净,几人正朝前走着,就见不远处一清瘦女子端了盆衣物出来晾晒。
女子愣了一下,待看清来人,手中的木盆掉落在地上,颤抖着叫了一声:“元哥儿?”
黄祀元疾走几步,冲到她面前跪下了,抱着她的腿喊了一声:“娘!”
母子抱头痛哭。
李烨背过了身去,他最见不得这样的哭声,似要把人的心肝都揉碎了。
黄玉馨也跟着在一旁落泪。
母子血亲本就是天理人伦,强行阻隔了这么些年,怎么能不叫人哭得悲惨。
痛哭过后,几人进了屋里,李烨让人去沏了茶来润喉。
阮瑶君拉着黄玉馨上下打量,沙哑着声音说道:“你原先给我写信,说你当了父亲的时候,我就想着,这小娃娃该是个什么样子,却没想到,竟这样体面的孩子。”想了想,她又难过的道:“烨哥儿接我走的时候太匆忙,连些细软也没来得及拿,我竟连个像样的见面礼也没有。”
“祖母,馨儿什么也不要,祖母就是最好的礼物。”
“诶……傻孩子,不能叫我祖母,要叫我姨奶。”
“不!从今往后,我就叫您祖母,也只有您才是我真正的祖母。”
“这……这怎么行?”
黄祀元也赞成道:“娘您住在庄子上,也没有外人,她爱怎么叫就让她叫。”
阮瑶君也不好再反对。
黄玉馨自小听着父亲说阮姨娘,今日得见,方才知道,刘氏恨她至此,也不是无缘由。
阮姨娘如今也只四十七岁,眉目依然温婉清秀,小时候遇上灾荒,被秦老太君捡回并养大,通身的修养气度皆不输那刘氏,甚至还要更胜一筹,这样的人在身边,她哪里能不恨。
由于庄子在上京郊外,一面就要走半日路程,吃了午饭,又说了会子话,阮姨娘催促父女二人快走。
黄祀元不舍,噙着泪说道:“娘,孩儿无用,还不能接您回家,你再等等,我一定想办法把您风风光光接回黄家。”
阮姨娘摇头:“元哥儿,你错了,娘出了那里,就不想再回去,现在在这庄子里,自在安逸,倒是更衬我的心,你看顾好涓娘和孩子们就好,偶尔得空来看看我也可。”
回去的路上,父女各自想着心事。
黄祀元突然问道:“馨儿,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把你姨奶奶接回来?”
“爹,现在还不是时候,您放心,时机一到,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咱们一家人团聚。”
黄祀元失望地闭上眼睛:“爹爹也知道不行,可多等一天,都是煎熬。”
“祖父现在有了个年轻漂亮的兰姨娘,您若是现在把她接回去,不是正好成了祖母的出气桶?爹爹您也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每回遇到阮姨奶奶的事情,您总是乱了分寸。”
黄祀元点头:“你阮姨奶奶这辈子太苦了。”
到家时,已是申时末,才跨进沉香榭的院子,就闻见了饭菜香。
李氏刚哄了宝儿睡下,见她们回来笑道:“爷回来了!刚才崔妈妈还在问着,不知你们几时回,怕饭菜凉了,现在正好,可以布菜了。”
崔妈妈得令,立刻去催促冬迎。
阿珩把黄玉馨拉到一旁:“阿姐,我今日去找少汶哥哥玩,大伯母说,二伯家的五姐姐回来了。”
黄玉英回来了?这可真是太突然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