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累了一天,倒头便睡着了,谁知道了半夜里,被一阵哭声吵醒,江萝披了件袄子,点上灯起来查看,瞧见有婆子从隔壁抬了人出去,吓得手中的油灯差点掉地上。
黄玉馨也跟着起来了,原来隔壁那个姐姐刚刚已经断了气了。
她心中堵闷得慌,今日去煎药时,她想试着偷偷配一下上一世的方子,姜婉婷一直盯着她,大约是怕她弄错了药,对她还不放心,若是自己强行配药,以她的个性,肯定不允,而自己又不能百分百有把握一次把药配正确。
二人重新回床上休息,黄玉馨又开始辗转睡不着,江萝是吓得睡不着,主仆二人干脆躺在床上说话。
江萝的话比从前多了很多,她说起小时候,父亲还没有滥赌,家中还算富足的时候,她娘带着她和姐姐去郊游踏青,祖母指着天上的星星给她讲着各种神话故事,说着说着,已经是泪流满面。
黄玉馨能听到她轻微的抽泣声,安慰道:“江萝,别害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江萝哭道:“小姐,奴婢一点用都没有,胆子小,还怕死!”
“你敢跟着我一起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小姐,您怕死吗?”
黄玉馨愣了愣,这一世家人康健安好,她又掌着大笔财富,肯定也是怕死的。
“怕啊,这世上谁不想活着呢?”
“那您为何看起来,一点也不恐惧?奴婢来了这里,就仿佛一只脚踏进地府,奴婢怕从此以后,再也回不去了。”
“傻瓜,别胡思乱想了,有我在呢,你要是死了,我找谁伺候去?”
“小姐……奴婢刚刚到您身边的时候,真的以为您是天上下凡来的仙女,长得好看,人又聪明……”
“傻瓜……快睡觉,明日还有好多事。”
不知不觉,挨到了天亮,二人刚起身,门外风雪更盛,昨日铲到墙边的雪还未化,今日地上又是厚厚的一层。
去张嬷嬷那里打听了一下,黄玉英住的地方在她斜对面,她或许还不知道自己也来了这儿,也不知她是真的染了疫病,还是感染了风寒。
她让江萝先去了姜婉婷那儿帮忙,自己只身去看黄玉英。
开门的是黄玉英的丫鬟翠珠,见到她吓了一跳,慌忙去给还躺在床上的黄玉英报信:“五小姐,九小姐她来看您来了。”
黄玉英还在床上嘤嘤哭着,扭头看到她,哭得越发地厉害:“九妹妹怎么也被送到这儿来了?我们这还能回得去吗?”
“怎么回不去了?我过来就是想告诉你,别整天躺着床上哭哭啼啼的,没病也整出病来,有空就起来多走动走动,若是嫌外面冷,就在屋子里走走,也好过在床上躺着。”她远远站在床边,没有靠近。
黄玉英从床上半坐起来,翠珠连忙给她披上袄子,她连咳了几声道:“我虚长了妹妹几岁,却是半点不如妹妹,只这病来如山倒,这样大冷的天,被送来这里,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别说那些丧气话了,这病中的滋味是不好受,你若天天自己吓自己,迟早把自己吓死,而不是病死。我现在要去药房里帮忙煎药,中午再给你端碗药过来。”
她说完扭头便出去了,翠珠欣喜道:“五小姐,您快别再哭了,来了这儿还能有人照拂着,这得是多大的福气呀!”
黄玉英瞬时觉得好受了许多,原来塌下来的天,又被人给撑起来了,抹了脸上泪,振作精神道:“翠珠,今日早上的早膳可送过来了?我想吃一点。”
翠珠高兴道:“今日早膳是小米粥,奴婢送给张嬷嬷那边的碳炉边温着的,这就去给您端来。”
黄玉馨到药房时,大家刚用完早饭,正在忙着把昨日煎好的药热了,分装进碗里,娶药的婆子已经在院门口候着。
江萝给她留了早饭:“小姐,我还给您留了个包子呢,您赶紧去趁热吃了再来。”
“我看大家用的都是小米粥,哪儿来的包子?”
“是姜大夫给的。”
黄玉馨朝着正忙碌的姜婉婷看了一眼,见她正拿着个本子翻看,又开始忙着称药配药,转身进屋里三两口把早饭吃了,过去给她帮忙。
趁着姜婉婷出去试药的功夫,她好奇地拿起她早上看过的那个本子。
她本以为是记药方的本子,不料,里面记的竟是昨日新增的病患,以及死亡人数。
她所在的东院除了半夜里被抬走的谢家姑娘,再没有别人。而西院和北院那边,共死了三十六人。
姜婉婷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你看到的,不过冰山一角,西城贫民区那边的人,发病的人,全被送去清河庄,听说昨日死了三百多人。”
“姜大夫,你可知道陆院使的消息?他有没有出山?”
姜婉婷摇头道:“他远在岭南,太医院的那群庸才一开始只让封村堵路,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哪知会传得这样迅猛,现在回过头,再去岭南请陆老出山,最快要也年底才能到上京。”
黄玉馨放下手中的本子,又问道:“姜大夫,这炉上熬的全是治疗风寒的药,对这疫病起不到多大作用,有没有想过,换别的方子?”
姜婉婷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说得认真,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当我是什么人?”
黄玉馨不明所以:“这里是收容病患的地方,你是这里的大夫,明知她们生的什么病,药不对症,不能换吗?”
姜婉婷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