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才踏进候府的门,又听说程氏要生了,府里乱做一团。
她不相信少宁堂哥会没了,她不相信。所以,她打着伞,带着江萝跑去江宁堂哥住的栖玉苑,远远就听见二伯父撕心裂肺的哭声。
明明一上世他有儿有女,她死的时候,他们都活得好好的,怎么这一世会发生这样的事?
黄少宁僵直的尸身就那静静地躺上栖玉苑正屋中央,面上盖了块白布,他的父亲黄祀岑瘫坐在他脚边哭着。
十七年了,从他出生,哪怕后来知道他是个痴呆儿,对他的爱,也从未少过一分。他虽不能像正常孩子那样有所做为,却也是个知道疼人的,他以前喝醉酒,不敢回屋里睡,就来他这儿挤一挤,他总是小心地帮他把被子盖好,还会在第二天,他娘找来时,替他讨饶求情。
若非是他娘难产,憋坏了脑子,他一定也是个心地善良,聪明好学的好孩子。
黄祀岑哭得不能自己,陆续有族亲进来劝解,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黄玉馨站在门口茫然四顾,没有看到张婧的身影,她隐隐有种预感,这事不是个意外。
她抓了个匆忙路过的丫鬟问了一声,那丫鬟答道:“太太她昨日去了白云寺上香,说要在那边参佛三日,已经派人去通知她了。”
她竟然不在府上?
栖玉苑的院墙边跪了一排奴仆,全是伺候少宁堂哥的,有个看起来脸熟的婆子在那里看守他们。
那婆子是程氏身边的人,若非程氏突然发作,这会儿肯定已经把这些奴仆拉过去审问了。
为了尽快了解事情真相,黄玉馨去找来了大伯母顾氏,让她出面做主,把这几个奴仆叫到屋子里先问一遍,省得他们找机会对了供,推卸责任。
现在她们也帮不上什么忙,顾氏一听,觉得她说得有理,马上带了人把那几个奴仆分别关起来,再一个一个提过来审问。
候府里地方大,空屋子多,她让顾氏找个空院子,不管外面发生什么,只管先关起门来审人。
顾氏虽一把年纪,却并不是个脑子活泛的,把人提上来,却又不知该问些什么。
黄玉馨索性替代了她,让她在一旁坐着,自己亲自上阵。
第一个被带上来的,是张婧从张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名叫巧云,此回她去白云寺,只带走了两个,留了两个在家里。
这丫头被两个婆子带上来时,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圆椅上的小姐,不禁暗松一口气。她原先想的是可能会被程氏拷问,心中一直不安得很。
她细微的表情,黄玉馨尽收眼底。
“你是叫巧云?”
“是,奴婢是去年随着大太太一起来的候府。”
“那你来说说,当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今日辰时初,大少爷去给二夫人请过安,回来的路上见起了风,就说要放风筝,奴婢劝大少爷回去吃了早饭再来,大少爷听了奴婢的劝告,吃了早饭,叫上我和巧兰拿了风筝就来了园子里。”
“等我们到了园子里的时候,风已经停了,眼看要下雨,我们试了好几次,风筝就是飞不起来,奴婢就又劝说大少爷,等再次起了风,再来不迟,大少爷却不依,非要放,奴婢与巧兰没有办法,只能陪着他又试了几次,还是放不起来,大少爷说我们力气小,跑得慢,自己拿了风筝,沿着园子里的荷花池飞快地跑着。”
“奴婢与巧兰已经跑了好几圈,实在跑不动,就没追上大少爷,他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掉进池子里。奴婢让巧兰去叫人,自己跳进池子里去救大少爷,可奴婢力气实在太小,明明已经抓住他了,就是拖不上来,大少爷他在水中乱扑腾,连带着奴婢一起漂到池中心,后来巧大少爷救上来的时候,大少爷他就已经没有气了。”
黄玉馨一直默默听她说完,然后问道:“你还会水?”
巧云答:“奴婢生于江南,从小在渔船上长大,水性一直都是极好的。”
“你说大少爷沿着池子跑,是朝着哪个方向跑的?”
“朝着南面。”
“那他是怎么落的水?是背面、正面还是侧面?”
巧云愣了一下,答道:“是背面。”
黄玉馨不打算再多问什么,让婆子把她带下去,换那个叫巧兰的上来。
顾氏不解道:“馨儿,你这就问完了?”
黄玉馨心中有数:“大伯母,您且先在旁听着就是了。”
那巧兰上来后,黄玉馨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她的回答与巧云基本一样,她接着又问了前面问过的两个问题,答到第二个问题时,巧兰也是顿了顿,回答的却是侧面。
顾氏蹭地站起来,想要发作,被黄玉馨拦住:“大伯母,还没有问完,您先别着急。”
下一个轮到候府自家的丫鬟红菱,黄玉馨此前来候府见过她两次,是程氏特意选了又选,留在黄少宁身边。
这个红菱是个老实木讷的,程氏认为自己儿子痴傻,经过霜草那件事以后,就把他身边伺候的全换了,凡是那些嘴皮子伶俐,长得有几分姿色,看起来不太安分的,全不能留。
红菱说她当时在栖玉苑归置屋子,没有随他们一起去园子里。
黄玉馨又问了她,有没有听到黄少宁说要去放风筝,她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此话究竟是用词不当,还是别有深意?黄玉馨盯着红菱那张平凡的脸孔又问了一遍:“你倒底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或许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