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子骞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他锁着眉,面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之色。
“时间快到了,昆明府可能守不住了。”袁子骞说道。
楚月一算,可不是,从贵州出发的时候还有一个多月,他们从贵阳府到田州府用了四日,在田州府又呆了几日,如今昆明府的箭镞大抵只能坚持不足一个月了。
楚月有些绝望,她深深叹了口气,“所以袁先生,您还是明日就回京吧,您回去,就跟皇上说您往江南那边走了一圈,没找到我,想必皇上也不会有什么怪罪的。”
袁子骞蹙眉看着她,终于开了口,“小月,连安荣都能看出我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见那五千将士无辜冤死、见镇南王深陷危机,而不施以援手,却只是贪图个人的荣华富贵呢?”
楚月抬眸看向他,“袁先生,我不是说您无情无义,相反,我十分的敬重您,您曾经是我的夫子,教我识得许多道理,还曾数次救我于危难,我真的很感激您。”
“但是归根结底,您是翰林院编修,是皇上的人,此次要揭发这件事,极有可能是跟皇上作对,这对您来说,有百害而无一益,您又何必要来蹚这趟浑水呢?”
袁子骞背过身去,“接下来,你要怎么查?”
楚月认真思考了一番,“我想先去昆明府,看看有没有什么证据。”
袁子骞转过身看着楚月,有些激动,“昆明府现在被围成这样,到处都是兵士,就凭你一介弱女子,你觉得你能怎么查?”
楚月咬着唇,“我想先去药王谷找靖王殿下借两名侍卫。”
袁子骞住了嘴,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你是长公主,做这件事,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楚月皱着眉,她想到重伤的赵衍,想到虎跳峡的累累白骨,想到素未谋面如今还在昆明府苦苦支撑的镇南王,想到云南那些颠沛流离、无家可归的难民。
“有啊,”她道:“做这件事让我觉得,即便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但是我没有做恶的帮凶,没有做冷漠的旁观者,我尽着自己的一份微小的力量,希望事情能有一丝丝改变。”
到这一刻,她才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完全理解了当初在乐山大佛前许下的那个愿望。
惟愿战争平息,黎民百姓不再受苦受难。
袁子骞看着她,看着淡淡说出这些话的她,他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敬佩,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姑娘,这样心地善良、坚忍不拔又有着大爱的姑娘,从多年前他遇见她起,他心中便只装着这一位姑娘,他是多么庆幸,他遇见了她,他爱上了她。
“你曾经答应过我一件事的,你还记得吗?”袁子骞开口道。
楚月疑惑的看向他。
“你答应我让我一直跟着你的,你不能食言。”
楚月眸中的神色变了几变,好一会儿才迟疑的道:“你不怕皇上……”
袁子骞没有等她说完后面的话,便道:“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楚月牵了牵唇角,她自然明白,有袁子骞在,能提供很大的助力,然而她还是有点担心这会影响他的前程。
“上回从苏州回京,听闻你愿意去翰林院,惠贵妃娘娘很是欣喜,倘若知道你要去揭发这件事,惠贵妃娘娘……”她没有说完,然而袁子骞已经知晓了她的意思。
“每个人的生活都是自己选的,我也想像你一样,做一些让自己心安的事,想必就算姐姐知道了,也会支持我的。”他说道。
楚月这才笑了,“谢谢你。”
袁子骞也笑了。
俩人便开始商量接下来的行程,既然猜测在虎跳峡袭击靖王的就是李将军的部众,那么要做的就是找出李将军他们做过这件事的证据。
袁子骞之前在虎跳峡找的大刀残片是一个证据,俩人商量后,决定先到昆明府,由袁子骞潜入李将军的部队中,看看有没有跟残片一样的大刀。
事不宜迟,翌日一早,俩人就出发了。
一路披星戴月,三日后俩人便到了昆明府。
在昆明府外的李将军部众,显然有些急躁了,围了昆明府几个月了,迟迟不能将昆明打下来,任谁也都是有些焦急。
楚月和袁子骞俩人仍旧是在昆明城外找了处地方暂时隐匿起来,入夜,袁子骞一身夜行衣又悄悄摸进了围困昆明城的李将军部众里。
楚月在山林中独自等候着袁子骞回来,夜晚的凉风吹到她的面上,“哗啦哗啦”的树叶声回响在耳畔,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赵宁跟她过往的种种在她眼前闪过。
她曾经是多么喜欢她的这位哥哥,在他还是楚皓的时候,他们一起赏月、一起爬山,她还曾想过一辈子当他的小跟班。
然而那时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难过。
楚月看着黑黝黝的天空,漆黑的天幕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整个昆明城紧紧罩住,遮住了光明,遮住了正义,遮住了良知,遮住了公理。
她想起宫变的时候在宫墙里面听到的那一声枪响;
她想起赵宁提着带血的长剑站在太极殿中的场景;
她想起南下的时候赵宁将骑在马上的歹人一枪毙命。
她抱紧双臂,紧紧的闭上双眼,轻轻说了句,“哥,是你吗?”
袁子骞是下半夜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楚月已经支着头睡着了,他不想吵醒楚月,轻轻将她的手放下来,楚月却一下子醒了,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