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人起得早,路上已经碰到一两个扛着农具下地的。
老夏头早早起来,准备先去百芳园看一眼,然后再去史家等着史秸召唤,才开门就碰到史秸,吓了一跳,“四姑娘,您找我?”
史秸道:“我来找你买东西。家里有新鲜茄子吗?我有点急,马上就要!”
老夏头忙道:“不知姑娘要多少茄子,我家只种了几行。”
“至少要两三筐,凑得齐么,厨子等着要。”
“凑得齐,我家没有,邻居家却有。姑娘请家里坐着,我马上给您摘茄子去。”一面亲自去端了长板凳,拿袖子擦了又擦,“姑娘请坐,许少爷请坐,大家请坐。”忙忙地要去摘枇杷待客。
“我们不用你招呼,你先带着他们去摘茄子,正事要紧。”说着,史秸摸出一把钱,“你先拿去买,多退少补。”
老夏头见他老娘出来了,“娘,有客来了,您招待一下。”接了钱,对妄儿几个道,“妄儿小哥,这两位小哥,请随我来。”
毛长毛短看了一眼妄儿,见他习以为常地受史秸使唤,试探地看向许坤。
许坤摆手,“快去快回!”
不耐烦和老夫人寒暄,走到老夏家的篱笆边,伸手够到枇杷,摘了几大串扔给史秸,自己重新拽下一串一边吃着,走出去盯外边对他虎视眈眈的几条土狗。
史秸和夏老娘说话,见邻居家钻出两个小姑娘,双方视线一碰,就羞惭惭地缩了回去,然后悄悄探出头好奇地又看过来,不由一笑。
仿佛天上掉下来一条活龙,把夏老娘稀罕得,夸奖的话不要钱地说,又进屋捧着一瓮出来,“这是昨天才熬的枇杷膏,四姑娘请务必拿去。还有瓜干咸菜,都是刚刚晒好装坛的鲜货。一并带回去给二老爷二夫人众位姑娘尝尝。您先坐坐,我去叫我家的懒丫头出来干活!”
史秸连忙道,“不用不用,就要茄子。我出去看看啊,婆婆别忙了。”
快步走出去,见许坤和一群狗斗得不亦乐乎,群犬吠叫简直魔音穿耳,走过去大声道,“别逗了,太吵了!人家还在睡觉呢!”
又见周围好几家人户敞开着门,大姑娘小媳妇一眼一眼看许坤,“还出洋相呢,去摘茄子吧。”
许坤意犹未尽,“乡下土狗就是比富贵人家养的狗带劲,叫的声儿够劲儿,只比猎犬差些!”
大黄也猛,可惜它现在对他爱搭不理,远不如刚开始那样好斗,好生没趣。
两人刻意拉开着距离,慢悠悠地看了一会乡下景色,一边继续昨晚的话题。
“我们年纪小,又没有交际圈子,有个风吹草动也是马后炮,反而不如侍郎大人谋定而后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就安排人把侍郎大人周密地保护起来,这总是没错。知道你艺高人胆大,可也不至于凡事亲力亲为,我看那毛家兄弟甩枪耍刀的技艺比你还娴熟,不如就派他俩。”
许坤哼唧,“你眼睛长头顶上的?他们虽然教了我两天,可我早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哪里弱了?而且他们是我的侍卫,我派出去,我爷肯定不会收的,少不得一番掰扯。”回忆起当年,“还是可用的人太少了,早先我有一队武艺高强的京城老虎队,比那群巡城的酒囊饭袋不知厉害了多少,可惜我父亲嫌我张扬,给我解散了。要不然,纵调十个二十个人去呢,也是可以!”
史秸道:“解散了就不能再聚了?手里有一帮人有什么不好,写了信请人来嘛!”
许坤摊手,“没钱,怎么请?”
史秸顿时就笑了,“稀奇,大少爷也会叫穷!”
“我现在的零花钱只得以前的一小半,不削减开支,裁掉队伍,能怎么办?你以为一队人马是那么好养的啊!”
“那你的手下每人一月要多少银子?”
“看武艺高低来定。低的几两,高的十两二十两不等。”
农家户一年收入能有二两三两都是好的,这月工资比人家年收入都高了。所以真是有钱,才供得起纨绔啊!
史秸摊手,“巨资啊,这我可没办法帮你!”捏着指头算了算,“本身就是跳翻天的主儿,再有一群扈从相随,可见你之前有多纨绔,天上都是脚印吧,除了紫禁城,还有什么地方你没祸害过?”
许坤笑道,“我们都是有原则的纨绔,从不祸害平民百姓。巡城的喽啰是拜把兄弟,衙门大堂常来常往,帮派战斗有我们一份,打架斗殴日常惯例,各大斗兽场拿过头名。看人不顺眼,对个眼神随时能干上一架,看谁家讨厌,蒙面打黑拳钓狗吃肉骚扰得他鸡犬不宁。老虎屁股摸一把,做不得的偏要做。人见了人怕,鬼见了鬼愁。”
史秸扶额,“亏得你没生在隆县,先前互不相识,要不然你这种人连我家大门都进不来!”
许坤得意地道:“那我怎么大摇大摆进来了,还被你老子专门请过来待客?”
史秸一哂,这有什么好得意的!能不来吗,得罪了二老爷,回头他一不顺心,戒尺打断他的。
这么一会儿功夫,茄子就收齐了。
几个人挑着茄子紧赶着回到家里,天才蒙蒙亮。
去了一趟厨房,回转就见到几个表兄围过来,笑眯眯地道,“四表妹,早!”
史秸脸上淡了些,“表哥们早!昨晚闹得有些晚,怎么不多睡会儿?”
表哥不是亲表哥,而是隔了一层的,平常根本就没怎么打过交道。要不是这次人家上门,她都忘了有这些人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