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三牛一行人,到了砖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两匹马拉着六个大人一个孩子,走不快,走一阵子,还得歇歇,吃点草料。马车停在砖窑门口,李秀棉跟看大门的打了个招呼,和二姐李秀芳直接去找薛会计,薛会计正在算账,见李秀棉来了,心里一咯噔,连忙陪着笑脸说:“三牛家里的来了,啥事?······!”
“薛会计,日子没法过了,你可得给我们一家老小做主呀。”李秀棉还没等薛会计把话说完,坐在地上,拍着腿就开始嚎了,薛会计立马觉得头皮一紧,心想我的天呀,还是来闹了,精神紧张地陪着笑说:“三牛家里的,起来起来,有话好好说。”
“薛会计呀,日子真没有法过了,你出去看看,好好一个人,现在半死不活地躺在马车上,我咋好好说话呀,没法儿说,薛会计,你可得法呀。”李秀棉边哭边说,两只手还把地拍的“啪啪啪啪啪”响。
“那个,三牛媳妇,大夫说三牛的骨头恢复的挺好,咋了这是?”薛会计说,他明知道李秀棉是来要钱的,说啥都没用,还得硬着头皮说。
“薛会计呀,家里本来就穷,到了现在小子还没有说上媳妇,就三牛一个挣钱的,三牛又残废了,更说不上媳妇了,咱原以为窑上这么大的买卖,肯定能给多赔俩钱,谁知道就赔了这么俩钱,日子更没法过了,我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李秀棉锤着胸口说,哭的鼻涕眼泪一脸一脸的,惨不忍睹,薛会计看了,不住地咽唾沫星子,一个头涨得两个大。
不管薛会计给李秀棉说啥,李秀棉就是哭,就是嚎,在薛会计的屋里折腾了一夜,窑上的活计们也听了一夜的热闹,不好意思出来看,第二天一大早上,大家都出来了,见大门口一辆马车,马车上坐着两个老娘们儿一个孩子,马车下面蹲着一个抽烟卷的汉子,马车上躺着一个人,就漏了一个头顶,猜着是朵三牛,大家指指点点在大门口看了一阵子,才去食堂领早饭。
薛会计耷拉着脸,两眼无神地看着在地上坐着哭叫了一夜的李秀棉,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女人,她是从哪来的这么大的尽头,就这么嚎了一个晚上,眼泪流了一个晚上,还这么精神,似乎都没有停的意思。薛会计揉揉酸疼的眼睛,干咳了一声,说:“三牛家里的,擦擦泪吧,你有啥要求,说说吧。”
“薛会计,我要找老板,让老板可怜一下我们这些穷苦人。”李秀棉哭了一夜,哭的自己也麻木了,根本也感觉不到,她一说话,眼泪不由自主地又哗哗流了下来。
“那你也告诉我,你到底要咋样,要不我也不好跟老板说。”薛会计有点压不住火了,被她折腾了一夜,问了几次,就是这么几句,就不能给个痛快话,是要多少钱。
“七千。”李秀芳说,她看着妹妹闹了一晚上,可能闹的脑子都不灵光了,总是这几句话,总是哭,薛会计问了几次,她都不说,自己都着急了。
“七千,我的个娘呀,你们这是讹人呀!”薛会计一下精神了,生气地说。
“我死了算了,就死在你们的窑上,反正我们一家的日子也是断送在这里。”李秀棉一听薛会计这么说,哭的声音又提高了许多,双手拍着地,哭着说,薛会计一看,紧紧地皱着眉头说:“三牛家里的,你别哭了,我不是老板,这个事,我现在去农场的厂部打电话,我做不了主。”
李秀棉不听,仍就是哭,李秀芳说:“那薛会计,啥时候给我们个信儿?”
“你们得容我去问呀,中午前,我肯定回来,你是她啥人?”薛会计说,李秀芳连忙说:“二姐,我是二姐。”
“行,二姐,你先劝劝她,别嚎了,这样人也受不了,我这就去,给你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薛会计说,李秀棉哭着说:“我们就在门口等,哪也不去,反正来了,就没指着痛痛快快地回去。”
薛会计说:“行,但有一条,咱们是商量事,这马上窑上要上人拉砖了,你们别闹,闹出事儿来,对谁都不好。”
“薛会计,你尽量给解决一下,我妹妹家确实是没法过了。”李秀芳说,薛会计黑着脸,点点头。
薛会计等李秀棉姊妹俩出了屋子,锁上门,赶紧推着自行车去农场打电话,经过门口,停在马车旁,看看朵三牛的头顶,说:“三牛,这是咋回事,不是说的好好的?”
“薛会计,对不住,你就当我死了,我没脸见你。”朵三牛万般无奈地说,薛会计听朵三牛这样说,又想到他媳妇这个泼辣相,心里也猜出了几分,叹了一口气,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薛会计到了厂部,给孙争光打通电话,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下,孙争光生气地说:“这帮人,太不要脸了,都签字了,还来闹,咱们也没有少给钱,你等着,我找人收拾他们。”
“孙老板,你可快点,来了四个老娘们儿,朵三牛躺在马车上,要是在窑上闹起来,忒难看,咱这窑上,镇上县城拉砖的都有,传出去,名声不好。”薛会计说,孙争光说:“我知道,那也不能她说七千,咱给七千,她当这是什么地方,以后就没个完了,嘴够大的,一开口就是七千,咋不去抢。”
孙争光挂了电话,就给他的同学程凯打电话,程凯是派出所的副所长,正好管着农场这一块的治安,经常给孙争光说,窑上有人闹事,找他,他给处理,孙争光有这个派出所的副所长给撑腰,觉得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