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既天真又神经质的疯子。
镜头前,许臻饰演的柳艳阳给自己倒了杯茶,问道:“你们谁是头牌?”
其中一个姑娘战战兢兢地从人群中走出,低着头,小声道:“我,我是。”
柳艳阳瞥了她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去,摇头道:“抖什么,我只是想听曲儿,又不是想杀你。”
“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当得了头牌呢?”
说着,他身体放松地向后一靠,摆摆手,道:“罢了,走吧,都走吧。”
这话一出,门口的姑娘们顿时如蒙大赦,一个个作鸟兽散。
唯有一个穿着浅青色罗裙的女孩没有走。
——正是由林嘉饰演的小翠。
柳艳阳瞧见她,饶有兴致地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不走?”
小翠道:“我叫小翠,是新来的,我可以给公子唱小曲儿。”
说着,她走到柳艳阳的对面,给他斟了一杯茶,问道:“公子想听什么?”
柳艳阳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她略显局促,但却并不十分恐惧的模样,莞尔一笑。
“随便吧,你会唱什么就唱什么。”他微笑道。
小翠于是便坐在了柳艳阳的对面,身体明显地僵硬,道:“那我唱了。”
“唱得不好听,公子不要见怪。”
说罢,她清了清嗓子,哼唱道:“爱哭的孩子要睡觉,庄稼再多多不过草……”
柳艳阳刚刚伸向酒杯的手顿时停住。
这是……娘从前哄自己睡觉的时候唱过的歌?
他怔然抬起头来,看向了罗汉塌对面的女孩,眼中满是讶然。
……
这一刻,场边的摄影师梁卫东本打算炫个技,用推拉变焦来增强一下画面的张力。
然而当场中的表演真的进行到这一刻的时候,梁卫东却犹豫了。
——要变焦吗?
这个画面本身就已经很完美了啊!
歌声起,原本慵懒闲适的柳艳阳下意识地紧绷了身体,而先前手足无措的小翠则放松了下来,变得不那么紧张。
一紧一松、一张一弛,节奏把握得恰到好处,画面张力十足。
这时候如果再来个推拉变焦,会不会显得画蛇添足?
就这么一瞬间的犹豫,梁卫东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想变焦也不能变了,只得暂且作罢。
……
“哐啷啷……”
几秒钟后,屋外忽而传来了一阵桌椅板凳被踢倒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很多人正朝这边走来。
小翠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停止了唱歌。
正在专心听曲儿的柳艳阳眼中闪过一抹遗憾之色,道:“怎么不唱了?”
小翠指了指外面,惊疑不定地道:“外面……”
柳艳阳摇了摇头,道:“外面你不要管。”
说着,他随手抄起卧榻上的一块红色方巾,盖在了小翠的头上,柔声道:“这样就不害怕了吧?你继续唱。”
这一刻,本打算扛起摄像机、来一个仰角特写的梁卫东再次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啊……
盖帕子的这一幕,好美!
柳艳阳的这个动作明显是花心思练过了,两手各抓住一角,手腕一抖,盖在了小翠的头上,动作既轻柔又优雅;
而就在红帕子的四角飘飘摇摇落下的一瞬间,小翠惊讶地抬起了头来,脸上瞬间泛起了两朵娇羞的红晕。
这一幕能错过吗?
绝对不能啊!
宁可事后再去补拍仰角的画面,也不能在这时候移动摄影机!
“爱哭的孩子要睡觉,庄稼再多多不过草……”
片刻后,歌声在帕子底下重新响起。
柳艳阳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
他极其放松地向后一靠,手上捻起了一颗花生米。
而后,“啪”地一声,用手指将花生米弹了出去。
梁卫东本打算给弹花生米的手来一个特写,然而,柳艳阳此时的表情却相当精彩。
他眼中的凛然之色随着屈指而蓄势,又随着花生米的弹出而迸发。
但在这一瞬间之后,神情又立即恢复了平静,仿佛刚刚用这粒花生米夺走一条性命的人不是他似的。
窗外,一颗花生米一条命;
窗内,俊秀的公子安然坐于塌上,盖着红盖头的女孩在他的身边唱着婉转的小曲儿。
三粒花生米弹出之后,梁卫东本想再重新找机会切手部特写,然而这时,他却发现,柳艳阳的眼角流出了一串晶莹的泪珠。
他面上的表情依旧是慵懒闲适的,嘴角也仍旧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然而,在小翠的歌声中,他的泪水就是寂静渐渐迷茫,似乎是想到了许多事。
梁卫东彻底不舍得将镜头移开了。
……
此时,场边。
楚枭雄和他的搭档摄影师正看着监视器上的画面。
摄影师眼看画面半天没动,忍不住小声嘟囔道:“不是说是镜头调度大师吗?”
“除了一开头,他连焦距都没调过。”
“这跟咱们平时拍戏有啥区别,不都是找个固定位置怼脸拍吗?”
楚枭雄低声道:“你懂什么,人家这叫返璞归真。”
“没听说过一句话吗?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懂不?”
摄影师疑惑地道:“哦,是这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