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妩看到匣中的玉帛俱在之时,轻吁了口气,还好,没丢。
走过来走得太急,她心情倏然松懈,腿脚立时发软,扶着边上的长几缓了好一会儿,看着眼前的财物发呆回想起前事...
关于这件嫁妆,说来话长,有段家族的渊源。
苏明妩的母亲洛婉琴是江南富商的长房嫡女,大宁朝并不轻商,更不必说苏太傅未发迹前全靠妻子娘家来帮衬,因此哪怕苏鸿旭后来官拜太子太傅,朝中也无人看低苏洛氏。
然而鲜有人知,苏明妩的外祖胡氏亦是有财势的名门望族。
百年前,胡氏有三房儿子,无论怎么娶妻纳妾,生的却无一不是女儿。老祖宗愁也愁了,没办法,那就选一个招上门女婿。为了以示公平,剩下的两家嫡系女儿皆能分到份产业作嫁妆。
如此之后,那两房出嫁了的夫人约定好了似的,哪怕给夫家添了儿子,也暗暗将嫁妆份额继续传下给女儿或是外孙女。
苏明妩的外祖母和母亲皆是精明能干的人,几代累计下来的财富当然很是可观。
前世,苏明妩的心思都钻在那些虚无爱意里,把这大笔钱抛至脑后,也不知最后有没有还回到娘家,还是被符栾发现。反正这辈子,她谁也不信,谁也不给,想花钱便花钱,等自己生了女儿再传下去。
【“娇娇,这件嫁妆,母亲哥倶是不知。母亲是不想你嫁进东宫的,宫里头吃人,可你偏偏就喜欢太子...这些私房钱以后便是你的底气,太子问你,你也不能说,财不可露白,好生记好了。】
【母亲,太子哥哥不是外人,他对我好,再说,哪有太子会缺钱的呐...】
【呵,你啊年纪太小,太子也是男人,男人,永远都会缺钱缺女人。】
【母亲,您...您怎么这么说,殿下他不会的...】
苏明妩眼眶发热,这些话分明是出嫁前母亲与她讲的,仿佛就在昨天,偏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她才听明白。
当时嫌母亲说话粗俗,现在想来,原来都是在理的。这世上,人心最不可测,所以这辈子,她不想再爱上任何人。
不对呀。
苏明妩咻了咻鼻子,真是犯蠢了,她现在身边的男子不就符栾,她又不可能喜欢上那等凶巴巴之人,她还哪有机会爱上谁。
...
春困秋乏,此话一点儿都不假,李泰庆在门口守着差点打起瞌睡,苏明妩终于踏着小碎步,从库房慢条斯理地走出。
“王妃,可点清楚了?没有缺漏吧。”
苏明妩弯起嘴角,俏丽的眉眼,笑起来甜美如蜜,“没有,你做的很好。”
李泰庆做事素来有交代,为人有心计但并不坏,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苏明妩都很感激他的那些细微善意,她拔下头上发钗,递到他跟前,“李管家,莫要嫌弃。”
纤细白嫩的手指如兰花尖儿,放着支点翠蝶舞金簪,精巧的手艺将蝴蝶翅翼的纹路镂刻的栩栩如生,缀丝银线流苏,仿若下一秒就从掌心飞起。
李泰庆是宫里的人,他识货,这不是便宜的东西。
有钱拿嘛,他心里其实挺高兴的,面上却犯难,“王妃,奴才谢谢您的看重,可这,奴才要不起。”
苏明妩明白他的心思,往前推了推,笑道:“不来这些虚晃,给别的下人看了反而不好,快些收下,我回去还有事呢。”
李泰庆看出了王妃是个爽快人,索性不再推拒,笑呵呵道:“既然如此,奴才就腆着脸收下了。”
他继续:“王妃放心,王爷那边,奴才会好好伺候,有事与王妃多交流。其实,依照奴才看来,王爷对您是很上心的。”
可不是么,那日雍凉王拎着个避子汤去新房,他在一旁看得胆颤心惊,何曾想,最后是王爷进了温柔乡,避子汤则被原封不动地倒在了泔水桶里。
苏明妩闻言,发现李泰庆曲解了她的意思,她给簪子与符栾有甚关系,谁要拿钱去盯着他的消息啊,浪费!
“李管家,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泰庆马上给了个了然的眼色,作势把嘴巴封起来,“王妃所言不必详尽,奴才懂的,懂的。”
“...”
没办法,苏明妩不知怎么反驳,不得不吃了这个‘闷亏’。说句实话,她无所谓符栾喜欢谁,往远了说无非是想借着他生个孩子,以后再给他纳几房小妾,等符栾不久之后腻烦了她,她手上拿着钱单过,好吃好喝的难道不称心?
两人就这样各有心思,暗暗都下了决心。
***
不知不觉,苏明妩嫁进王府已有四五日,由于符栾没有再来找她,她的日子过得无比舒坦。
绿萤心思细腻,回头就将苏明妩的话放上了心,吩咐花匠多种了好几株牡丹。
苏明妩自幼看着母亲在家中庭院里养花栽草,的确最喜欢牡丹,前世还很喜欢芙蓉,因为那是太子殿下送给她的玉佩形状。至于现在,她依旧觉得芙蓉花很美,但少了那层寓意,她也终究明白过来,人不能失去自我,哪怕是再小的喜好,都该先就着自己。
常言道: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京华皇城的牡丹有名师培育,寻常花期在四五月,但是宫里的花匠二月便能种出,当然,需要的养护就特别不容易。
这短短半个时辰,苏明妩托着腮坐在廊下的大理石桌边,看着花匠来来回回搬盆都有四五次,跟着日光,时不时浇些滋养的水。
“王妃,您看这长势,还,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