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月余,是男孩自出生以来过得最幸福快乐的日子。
这些日子里,跟随着亲族前来赵国都城探望友人的小雅儿,每日都会跑出来找他玩耍,也会带一些府上才有的精美糕点与经常一日两餐食不果腹的他分享。
并且因为小雅儿楚国贵女的身份,有她在一旁相护,原本整日欺负这位体内流淌着秦国王室血脉男孩的人,也都不敢肆意妄为了。
对于当时的男孩而言,面前这天真无邪活波烂漫的小女孩,就像是照进自己从出生时起便黑暗永夜人生的一束温暖阳光。
在赵国邯郸如同一名卑贱囚徒生活着,被周围的所有人鄙夷仇恨,从来没有什么朋友的他,在小女孩温柔与欢声笑语下也渐渐卸下了心防,和她讲诉起那些自己不堪的过往。
比如他的父亲在自己三岁时,就和一位叫吕不韦的商贾偷偷逃离了邯郸这个囚笼,把自己和母亲丢在这里承受赵国人的怒火;比如父亲逃离后,赵王大怒于是下令杀掉他们母子,那一年改名赵政的自己与母亲东躲xc躲避着士兵的追杀,每天惶惶不可终日;比如这些年来自己为了活下去,一直都逆来顺受,等待着将来拥有将一切都逆转的力量;比如这几年里母亲的房间总有陌生男子出入,走时都会丢下一些钱财……
比如很多很多比如。
每当这时候,小雅儿总是在一旁安静而认真地倾听着,最后学着母亲安慰悲伤难过自己时的大人模样,将男孩的脑袋抱住在胸口,柔声道:“政哥哥你如果想哭的话,就在雅儿的怀里好好哭一场吧,哭出来就会好很多了,不会有其他人看到的!”
男孩到底哭没哭,最终无人可知。
只是天下间没有不散的筵席,小女孩的父母在邯郸待了这么久后,也准备离开此处回到楚国。
在临行前一日的黄昏,男孩与女孩并肩坐在高高的树梢之上,看着天边的霞光一点点丝落,将整个人间都染成一幅唯美画卷。
女孩轻声哼唱起那首郑国流传久远的诗歌《山有扶苏》,婉转清雅的曲调很是动听。
从此处望去,可以见到赵国王宫的宏伟轮廓。
见到女孩目光正落在这座宏伟王宫之上,男孩手指远方的宫殿,神情很是认真地承诺道:
“等日后,我一定会为雅儿你盖一座世间最大最美的宫殿的!”
小女孩转过头来,很是天真得欢笑着点头。
童言无忌,她从未将此当真,只是觉得政哥哥能够这样说她已经很开心了。
……
……
翌日,小女孩举家离开了邯郸。
而男孩则在家中默默收拾整理着行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重要时刻的到来。
母亲赵姬见此情景,不由疑惑问道:“政儿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们不是马上就要离开邯郸,回到母亲大人你常提起的秦国了么?”小男孩很是自然地反问。
“政儿你怎知晓?难道已经有人提前与你说起?”
赵姬面色惊异,她也是昨日刚从那位前来自己房中“拜访”的赵国贵族口中,得知如今身在秦国为大王的夫君已经派遣使臣与赵王交涉,赵王已经在考虑将他们母亲送回秦国了
名为嬴政的男孩摇了摇头,开口道:“没有人与我提起。但若非如此,雅儿的母亲又何以千里迢迢赶来邯郸,备下厚礼看望我们这对阶下囚母子呢,并且还授意她的爱女雅儿主动亲近于我呢?难道母亲你真以为,她们来邯郸是为了拜会那些已经数十年都不联络的亲族?应该是早在先前,便已从秦国内部听到了什么风声,毕竟锦上花远远不如雪中炭,等我们返回秦国她们再出现就不会如此了。”
“政儿你……”
赵姬已经说不出话来,她未曾想到自己才年仅八岁的爱子,竟然将这件事看得如此透彻,表现出了完全与年龄不符的心智。
“听说父亲大人已在秦国为秦王,虽当壮年,可身体却时常有恙。待我们母子回到秦国后,母亲可千万不能如在赵国这般了,父王他当年能够孤身逃离而抛下在我们母子在邯郸,并非什么重情心慈手软之人,须得谨慎言行坐而行端,否则恐有杀身之祸。毕竟秦国朝堂之上,身为嫡长子的我还有一位年幼的弟弟,无数双眼睛都会注视着我们母子,等待着我们母子犯错然后一拥而上,将我们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嬴政起身对着母亲行了一记大礼,然后神情庄重肃穆地如是道。
在他的心里,赵国邯郸与秦国咸阳,其实并无什么二样,都是充满着杀机之地,稍有不慎便是身首异处的结局。
“可母亲见政儿你先前月余,与那雅儿姑娘相处得甚是开心,难道这也是伪装的?”
此时的赵姬面色隐隐发白,她先前一直以为这位爱子少不更事什么都不懂,可现在却发现他原来将一切都静静看在眼中默默记在心里,包括自己这些年来玉璧千人枕朱唇万人尝之事都很是明了,而且还将如此形势分析得无比透彻。
作为母亲,她都觉得眼前的爱子的心计实属可怕。
“不是。”
嬴政摇了摇头,然后低声道:“雅儿她应该不知,或者说……我愿意相信她不知,俱是真心。”
……
……
又过了一月,新年已过,正值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初春。
果真一切如年幼的嬴政所料,在秦国许以重金贿赂赵国重臣的计策下,赵王终于让从出生时起便困顿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