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跨院这边,柳氏把西屋都收拾妥当,来到东屋请二老过去。
柳父没着急走,拍了拍一旁的位置,说:
“大妮啊,你先坐会儿。”
柳氏挨着母亲坐下,随后道:
“爹,啥事儿啊?”
柳父叹口气,瞅着闺女,说:
“趁着这会儿女婿不在屋,爹问问你啊,你们两口子是咋打算的?”
“没啥打算,看他爹了。”柳氏回答,“如果想往上继续考,那就继续考,如果不想那就这样也挺好。”
她一个妇道人家,做秀才娘子就已经很满足了,如今都做了举人夫人,更没的说。
柳父无语,看着闺女张了张嘴,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柳母看着闺女,解释着说:
“闺女,你爹不是这个意思。你爹的意思是……”比划出两根手指,小声又道,“二房!”
“啊?”柳氏蹙眉,没想到自家母亲能这么问。
一旁坐着的丁珏,原本并不关心他们的聊天内容,这会儿也集中了精神。
柳父清了下嗓子,道:
“我也不跟你弯弯绕,你那个妯娌,不省心。刚才你没看出来?她想让老三一家在她院子,等她爹娘来去正房!我跟你娘都没说去占正房,她咋能说出这话?”
在农家,正房那是一家之主才能住的地方。
亲家来过夜,除非房屋不够,否则没有去占正房的道理。
柳家二老有身沉,没有答应,可这丁文海的媳妇儿就……
柳氏当然也看出来了,只不过她做媳妇儿的,一切都听丈夫安排,她怎么想,根本没有用。
“大妮啊,我看得出来,你公婆是想跟你们过,毕竟你小姑子还没嫁人。可这老二一家……不说你那小叔子,赵家可不是省油的灯。”
“当初做亲我就跟你提过,那赵老蔫看着蔫,其实蔫坏蔫坏最会算计。女婿现在是举人,他可绝对能打着这个旗号,出去招摇撞骗。到时候吃亏的,就是你们啊。”
柳父说的很实在,而且并没有夸大其词。
柳氏深吸口气,盘腿坐在炕上,道:
“其实……这事儿小叔倒是跟琬儿说过。”
“说过?咋说的?”柳父很感兴趣。
事关闺女日后的日子,他不能不挂心。
就算出门子,那也是他闺女!
“我不管老二,你说啥都不好使,不可能!”
“大哥,你别这样,你听我说……”
“我听你说个屁!”丁文江恼火,恶狠狠地看着他道,“你要是我兄弟,以后这话就别说,否则我就不认你。”
院子里兄弟俩争吵的声音,让柳氏等人都愣住了。
柳氏赶紧穿鞋出去,见丁文江在院子里数落小叔子,就如同数落儿子似的。
作为嫂子,当然不能这么看着。
走上前,拽了拽丈夫,说:
“你这是干啥呢?二海儿也是当爹的人,况且我爹娘还在呢,给二海儿留些面子。”
“留面子?留什么留,他想分家。”最后四个字,丁文江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声音不大,也就东跨院这边能听到。
丁文海见瞒不住,拉着大哥就先进了屋。
柳氏也特意瞅了一眼西跨院,然后把屋门带上。
丁文江坐在炕上,不顾岳父岳母在场,气呼呼的说:
“你咋地,我这考了举人,你还跟我划清界限,你啥意思啊?我是那种有了富贵不要兄弟的人?”
丁文海无奈,看了眼柳家二老,知道这事儿是瞒不住。
柳父对二房一直都挂心,如今听到女婿说“分家”,更是来了兴致。
“文海啊,到底咋回事儿?好端端的,你干啥要分家啊?”
面对柳父的问题,丁文海叹口气,道:
“叔,婶子,我不怕他们笑话,我岳父那边……可就等我大哥考中呢。”
“他们等我干啥?”丁文江纳闷,“我这是举人不是做官,我能帮他们啥事儿啊。”
丁文海深吸口气,都不敢抬头,闷闷地说:
“他不知道打哪儿听到的,说是把田地挂在举人老爷的头上,能免税粮。所以,他想把他们村的地都挂在你这儿,然后他收比税粮少一些的粮食作为辛苦费。”
说到这儿,长叹口气,苦笑着抬头又道:
“哥,你是我亲哥,我不能害了你啊。”
丁文江这下不说话了。
因为,他怎么都没想到,赵家竟然打了这么个主意。
“大哥,咱俩分家那是早晚的事儿。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就分了吧。我是你兄弟,你还真能看着我掉地上?”
“那咋可能。”丁文江想都不想,直接摇头。
甭说自己考中了,就是没考中,也不能看着弟弟掉地上啊!
丁文海闻言笑了,看着柳父又道:
“柳叔,你看我说的对不?我们是兄弟,分家了,我有难处我来找我哥,他不能不管我。管我没毛病,可要是管我丈人一家,甭说我嫂子觉得委屈,就是我自己也觉得委屈啊。”
柳氏闻言没吱声,但心里对小叔子的做法,还是很高兴的。
柳父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头,道:
“你啊,是个好孩子。你们哥俩的感情……那没的说。女婿啊,你要是信爹的,就答应了。不说旁的,自己弟弟,不能坑你。”
这一刻,柳老爷子很佩服丁文海。
能在哥哥中举提出分家,换个人,只怕是做不到的。
有多少亲兄弟,是等着享福,而不是有福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