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
泰昌帝把林如海的奏折又看了一遍,这都是第四遍了,还是第五遍了?
报纸这俩字深深的印刻在了他心上。
这东西于他的意义可比那个新式纺纱车重要多了。
后者只是锦上添花,在泰昌帝还能是皇帝的时候成为他的善政仁政之一,而前者却能直接关系到他的龙椅安稳。
映和引导社会舆论,一张独属于朝廷独属于他的口舌,这‘报纸’两字,一字万金也。
林如海的这份聪明早就打动了泰昌帝,如果不是他与贾家的关系,泰昌帝早就会允了他的。
可林如海与贾家的关系太亲近了。
泰昌帝不是怀疑林如海的忠心,后者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了,那要还去怀疑,普天之下他又还能信的过谁?
只是贾家于勋贵于军中的影响力不小,哪怕他们都退了十几二十年了,但一些老关系绝不是时间能斩断的,那是只有老一辈的人全都死光了,才算了结的。
这厢林如海再掌控了报纸口舌,两边结合,珠联璧合也。
份量就未免太重太重了。
哪怕他并不怀疑林如海,甚至都不怀疑贾家二房的忠心,要不然贾家也不会把府上的大姑娘一送皇宫那么多年。
可是相信一个人是一回事儿,但再相信一个人也不能给这个人背刺自己的机会,这才是一个皇帝的心术,同时也是一个皇帝对臣下的爱护。
何况贾家还有个贾赦呢。
只不过这件事上全是林如海出的主意,人家甚至还奉上了一个石膏模浇铸铅版的法子,他真是想拒绝都难啊。
如果林如海都准备如此充分了,自己还不让他执掌报纸,那普天下谁还会觉得自己把林如海视为自己人呢?
大家又不是傻子。
这报纸如果走林如海筹划的路数,那就是一份代表国家口舌的所在,其重要性之大可想而知。全天下的明眼人是个人都能看的亲切。
或许它职位上还比不得礼部左侍郎,但于天下的影响力上,那就是礼部尚书也比不上的。
偏偏林如海这个礼部左侍郎又是一个空头。
所以这东西最终还是要落在林如海头上啊。
泰昌帝有点抑郁了,哪怕他瞬间都能想到林如海执掌报纸后的便利,如针对江南的士林士子。
林家祖上的声名和林如海在江南的名头,这报纸绝对能影响到江南读书人的。
可是这样一来,看似从朝堂上隐身了的贾家就太贵重了。
也亏得贾家没有人才,要不然借着林如海和王子腾的势,沉静很久的贾家转眼就能重新成为京城的风眼子,变得举足轻重来。
贾代善把军方托给王子腾,把朝堂关系托给自己的女婿,那看似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实则贾家也能把林如海、王子腾当自家的白手套的。
只要贾代善还活着,只要贾家能出一个贾代善那样的厉害人物。
只不过贾家后继无人罢了。
而权柄这东西也从来都是让出去容易,再想收回来就难了。
“这林如海和王子腾与贾家要全都能分个干净了该多好!”所以不管怎么说都要设法把林如海和王子腾搞掰了。
分林如海和贾家有点难,但分林如海和王子腾还不容易吗?
泰昌帝最后幽幽的想着。
次日,一道旨意瞬间震动了整个京城。
皇帝成立了一个新衙门,以礼部左侍郎林如海总裁全局,然后林如海的好友通政司使卢文正为副总裁,这级别可不是一般的高大上,只不过叫众人奇怪的是这新衙门到底是管什么的呢?
卢文正先入宫被皇帝打了个招呼,对事情有了几分认知,出宫后就忙来礼部见林如海。
报纸的意义之大他已经想清楚了,这的确是个极好主意,其作用他都能编列出个12345来了。
可是印报纸就是个麻烦事了。
泰昌帝于他只提及了报纸事,铅模的事儿提都没有提。而且还有那新式纺纱车,哪怕知道这东西只不过是皇帝口中的一个引子,但‘数倍之功’也叫他暗自惊骇。
如果皇帝言辞不差,那似乎是一个曲辕犁一样的存在啊。
卢文正到了林如海这里,先就看到了一脸笑呵呵的礼部尚书与右侍郎,二人见卢文正来到自然知趣的告退了。
卢文正笑着打趣林如海,说他这个冷灶又热乎起来了。
林如海也哈哈大笑一通,对于泰昌帝往报社塞人他是早有预料,不过没想到塞的会是卢文正。
俩人交情甚笃,没什么不好说的,林如海直言自己身子骨已经好转了,年不到半百,不甘心就这么退休了,还想再搏一把。
但也不愿意去跟礼部的那些人争权夺利,索性就想个法,另辟蹊径。
整个过程中并无陈玄策什么事儿。
这非是林如海贪功,而是陈玄策自己讲的明白,无意再去出风头。林如海自然不会把功劳白白浪费了。
但新式纺纱车的事儿就必须按在陈玄策的头上了,包括那铅模的事儿。
因为林如海根本就不擅长这些,说是林如海倒弄出来的,他自己都不信。
卢文正只赞了陈玄策一声机巧,却是很理所当然的把那两件‘器具’的作用意义与陈玄策这个发明人区分了开来。
后者只多是个机巧过人,存在意义还全处在‘工匠’这一范畴,与造福社稷苍生无关。
因为那与苍生社稷有关系的是推广人。
是泰昌帝!
这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