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了看戚曜灵,看他完全不意外,一时间心情复杂,又不知为何放松了些。
半天才道:“他……好几年了,元盛十五年那会儿,他忽然找到我,问我想不想发财,我在他手下头干,他说什么我都得叫好啊,我当然就说想。”
戚曜灵微微眯眼。
元盛十五年!居然有十几年了!而且这位显然是一开始就参与的!这倒真的是意外收获!
那人继续道:“然后他就带我去见了人,我总觉得那人说话腔调古怪,而且眼睛小小的,也长的像鞑靼人,我就问他是不是鞑靼人,申千户也不回答,就那么看着我,说有些事情我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他有些语无伦次的,但戚曜灵也没有打断,这样说,反而很多事情都能说清楚。
这会儿,帐外,这人的身后,早已经有人盘膝坐下,在做记录了,缉事卫的人训练有素,没有光都能写的一字不错。
其实听起来,这个人还算是不错的,虽然人讲述事情的时候,总是会习惯的向着自己有利的说,但真正的对错,还是可以听出来的。
这些人都是军户,世代当兵的,关系处的都很铁。
这个人名叫高齐,从一开始就被申千户拉拢,但是他发现对方是鞑靼人之后,坚决拒绝,又劝申千户不要做这种事。
所以中间他没有参与,但是军晌一直没有发下来,他婆娘生了孩子,申千户在叫他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就掩耳盗铃的当不知道,开始一起干了。
但是他再加入的时候,申千户已经与他们熟一些了,可见中间他并没停手。
然后几人就开始不定时的与他们合作,起初只是一些不起眼的枪尖,铁箭头……后来根本没人管,申千户的胆子就越来越大,当时的将军刘强又沉迷声色,从不管事,他就直接从军械库里拿了军刀之类的,也往外卖,这么多年,几乎成为惯例,一年总得交易个三四次。
一直到后来,炎柏葳做太子的时候,撤了刘强,派了自己人,一个叫袁成的人过来。
那人是影卫出身,不懂边军,怎么说呢,边军军营,本身就有些“家”气,很多事情都比较重人情。
他就用管理影卫的法子,大刀阔斧的开始改革,极其严格的整肃军务,军中风气猛的一变……申千户当然也就老实了,但是一个赚惯了钱的人,怎么甘心就此收手?
所以中间,他还又与鞑靼人勾结,想杀死这个袁将军。
但这人本是炎字头,取了谐音姓袁的,身手好的出奇,一连杀退了三拨人之手,申千户彻底消停了,再也不敢动弹了。
然后鞑靼人可能是想留着后用,也没有人供出他来,直到如今。
戚曜灵直听的连连冷笑。
是的,外人能有机可乘,大多是因为自已内部出了问题。
元盛帝是混蛋,可是你哪怕组织人去抢鞑靼呢,也比跟敌人合作好吧?这是叛国!!
如果说这个高齐,还有三分良知,有过纠结痛苦,那申千户,真真是罪无可恕!
戚曜灵道:“来人,请戚将军过来。”
外头早有人应了一声,便去请了。
戚继光已经睡了,而且戚曜灵一向态度放的低,有事都是直接过来,乍然一请,还真把他给吓了一跳。
赶紧披上衣服过来,戚曜灵把供状递过去,戚继光一看,就沉默了。
他为人通透,不是那种非黑即白的人,他不是没有察觉,一打仗,军械库帐面对不起来,这么大的亏空,他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可是一来,边军荒废太久,二来,他接手的时候,上头的袁成是炎柏葳的人……而袁成,就纯粹是业务不熟整出来的事儿了,他只闷头练兵,根本没想过要去查查军械库。
戚继光正色道:“他们确实罪无可恕,可如今,毕竟是行军途中,杀人会折了士气。但这些人又不能不处理……我想,我们只诛首恶,可成?”
戚曜灵长吸了一口气。
他道:“可以。”
然后他也不问他的意见了,直接吩咐:“把高齐在我这儿的消息放出去,只说两日为限,主动投案,罪减三等,执迷不悟,后果自负。再派几个人,去盯着他们。”
戚继光眉头拧着,又不好劝。
戚曜灵顿了一下,又道:“延墨?”
贺延墨啊了一声,戚曜灵道:“交给你一个任务,你人头熟,找人放放消息,就说鞑靼人的东西,都是我们的人偷卖出去的,要不然他们连锅都没有,怎么跟我们打?原本咱们要战马要皮毛,他们只能双手奉上,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可现在?他们拿我们的军械打我们!前头死伤的性命,全都该记到尔等卖国贼头上!懂了没?”
“懂!懂!”贺延墨道:“放心!”
戚继光也松了口气。
果然是唐时锦的徒弟,会炒舆论。
这么一来,将来杀这些人,不但不会损了士气,只怕反而会叫人生出同仇敌忾之心!
第二天消息就放了出去。
申千户一听就知道坏了。
他简直气炸了肺,在帐中不住的转磨,恨恨的骂道:“这个高齐!吃了我的好处,养了儿子婆娘,如今又反咬我一口!”
又骂戚曜灵:“就这还徒弟呢?庆王爷想用我的银子,他却背后拆我的台!!?”
旁边人,也是一个百户,低声道:“那,那现在怎么办?”
申千户额头见汗,却咬牙道:“慌什么!徒弟还能跟师父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