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都市现代>公子玉璃>三一四 沉香的执念

好与不好这种话,在沉香这儿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他只知道,这银钉子是太傅大人想要自己打下去的,为的是保住家里人的性命。

“沉香,委屈你了。”

那是太傅大人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从来不见倦意的脸上透着浓重的无奈,还有丝丝老迈。

沉香无法回忆起自己当时的心情,或者说不愿意,在他心里,向安从来都是顶天立地杀伐果决的存在,不会软弱,不会害怕,不会妥协,更不会因为什么而向任何人低头。

可所有认知,都在那一天的临别里头崩塌了。

原来,他认作天的太傅,也会有无能无力有求于人的时候。

看着那双隐隐泛着血丝的眼,沉香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那么粗的银钉子一点点的往皮肉里钻,刮过肋骨,穿透肺脉,几乎叫人抓狂。

“真疼呵。”沉香记得,彼时的自己似乎那么小小的抱怨了那么一句,不过是无意的呢喃,却不想得到了回应。

他听到太傅对自己说了那一句:“沉香,委屈你了。”

短短的一句话,对沉香来说,竟是比刮骨剔肉还要疼。

那时,他似乎是想说没关系的,可是话还来不及出口呢,自己就因为岔气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太傅已经随出征的队伍一道,彻底消失在靖朝的国土里。

之后的日子,便是一日比一日虚弱,他用龟息之法慢慢调理,将所有气息和生机连带着心跳一起压到了最低,终于在护送夫人们回长明河时如愿死在了路上。

“为什么不能打架呢?”那时的沉香并不懂得,天真的问过向安,就像他不知道,自家的太傅为什么要毫无反抗的顺着皇帝的意思丢下他们,一步步的走向死路。

“因为我很自私啊。”向安摸着自己的脑袋笑着告诉自己:“我想我的夫人安然无恙,我想向家那些无辜的仆从有机会重获新生。只是,这里头没法包括你。”

这个沉香却是明白的:“因为我也杀人了是吗?”

“杀人?不是。”向安道:“这个世道上但凡与朝廷挂钩,又有几个是真正清白的,你手不干净,可染的都是我的孽,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可是沉香,我还是没法保你。因为你与佑呈一样,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你若不死,皇上不会安心。”

“最得力”,这三个字叫沉香高兴了很久,哪怕为之付出的代价是生命,他也觉得值得了。

“士为知己者死”这样高深的道理,沉香并不明白,他只是由衷觉得,能帮向安,他很高兴。

所以,当言书问自己先取了钉子治病的时候,他是本能的抗拒,那是向安的命令,即便是言书,也不能叫他轻易违背。

言书看着他抗拒的眼神,却又不敢直言违扭,也不好立时如何,只能在等许渐吉的时候慢慢与他打开话题。

“沉香,你不要紧张。若是你暂时拿不定主意,不如咱们先说说话,可好?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一路追到这儿来吗?”

靖朝与祁国路途可不算近,沿途又有不少监察的岗亭,以沉香这样隐晦的身份,不管是在哪一边,他都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出现,躲躲藏藏却又绞尽脑汁,对他这样直白的性格来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困难。

几个月里,他拖着日益破败的身子,一步不落的跟在队伍后头,用自己不大聪明的脑袋,维持着向安交代的安全距离。

这有多难,旁人不知道,言书却一清二楚,也因为清楚,所以才更疑惑,难道向安让他打进那根钉子,不只是为了暗中保护,而是有别的计划不成?

沉香低下头,细细的回忆了一会儿后,从自己凌乱的衣衫里头翻出了一封信件,道:“给你。”

信?言书不解的接过:“给我的吗?”

娟秀的字迹,看着并不是向安所写。

“夫人写的。”沉香道:“她说,你该知道。”

说完这话,才反应过来言书方才是问了他问题,又翻捣了一阵,重又拿出了一个荷包道:“撒种子。”

向安出事那会儿,佑呈曾经来过言书家里,郑重其事的告诉自己,说是要远赴边塞的断水桥,找到向安的遗体,将这把种子一颗不剩的撒上,那是太傅向安的遗愿。

而现在,沉香出现在了这里,为的还是同一个目的。

那是太傅的执念,比之靖朝,比之皇权,比之天下太平来说,更重要的一个执念。

言书看着沉香,也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太傅的这种执念,愣了一会儿后才转圜过来,眼前这个人啊,即便是卖命又哪里需要跟他交代理由?

这种认知,和智力无关,只是因为向安是他的信仰,对信仰的服从对沉香来说,是一种笑了笑,像是哄孩子一般柔声道:“你要是想撒种子,总要有地方可去,对吗?如今夫人们都安全了,你又听从太傅的话到了我身边,接下来是不是该去找那个可以撒种子的地方了,对吗?”

考虑到沉香的状况,他的语调特别温柔,语速也格外缓慢,像是那种临睡前的语调,勾着人缓缓放松,将思绪渐渐放空。

沉香缓缓点头,眼神直直的看着言书,那里头有着一种不安的期盼。

他知道那地方很远,佑呈也说过,除了言书再不会有别人知道该把种子撒在哪里,所以他一路跟来,为的就是能见言书一面,好让他告诉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

而显然,他不会那么轻易的告诉自己。


状态提示:三一四 沉香的执念--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