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踏进这门开始,李集就一直肃着脸,活像谁欠了他几百两一般,就像现在,死啊活啊的,半点不讲忌讳,脱口就来。
言书笑道:“是了是了,李兄还有那么些东西落在我这儿了,多少是得顾着我点儿。你放心,这世上也没几个人能跟你似的聪明伶俐,在你眼里错落百出的事儿,别人可不会也得如何,再说了,当时现场混乱,谁又顾得上谁?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多事儿的,回去跟皇上嘀咕两句,也没什么。理由我也跟你说过了,你觉得可足够了?”
足部足够的,哪里是他们这些下头人能说了算的。
李集扯了扯嘴角,当初李家是怎么没的,难道是缺了道理和理由不成?
言书笑眯眯道:“不论如何,公主在宫内暂时是不会有什么状况了,咱们能插手的也就到这儿,剩下的端看她自己罢了。”
那是个聪明姑娘,又自小在太后身边调教长大,本就是为着宫斗而生,祁国虽有不同,可凭着她的聪慧,十之**是无碍的。
“也是。”李集难得赞同,这回陪嫁的人中不乏谋士医女,更有宛芳那样武功高强的贴身侍婢,如今又有了大君首肯这样虚妄的名声加持,又有整个靖朝在后头作为仰仗,想来也不会有人轻易挑衅了。
只是……
李集道:“你也清楚,这和亲不过是缓兵之计,若是日后再有兵祸,公主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言书道:“这样的事儿,放心里想想也就罢了,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各扫门前雪才是为官自保的必要觉悟。”
“是吗。”李集道:“我知道你素日是个冷心冷情唯利是图的,但总以为公主这样信任你,你待她也会有些许不同。”
不同?言书扬眉:“李公子,我才还觉得我们有可能做朋友,怎么一转眼又开始给我挖坑了?公主是谁?我又算哪根葱?怎么到了你这儿倒成了我有资格对她有所不同?”
“你也不用哄我。”李集道:“如果没有特别,公主是什么身份,只你身边一个婢女,就能架着她不管不顾连命都豁出去了?骗谁呢?你放心,我也没那么下作,即便真的不同,我也不会拿公主的清誉来作为打击你的武器。”
“李集!”言书一改笑容,肃了神色:“有些话适可而止,你若不是刻意抹黑,就不要有任何这样的话语出现。在你这儿不过是好奇的提一句,可你要清楚,但凡有一丝一毫露了出去,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
也难怪言书疾言厉色,殊不知,人言可畏。
和懿公主面对巨蛇尚且能够全身而退,若是最后毁在自己家里那些流言蜚语的揣测上,岂不成了笑话?
李集礼仪世家出生,才刚不过是顺嘴,如今被言书一喝,自知失言,也没甚脾气,冷着脸道:“我今日来原也不是为了这事儿,一来是要告诉你,这次的事儿,你多多少少要留个心眼儿,我的猜测摆在这儿,旁人也不似你想的那般愚钝,只当是以防万一罢了。”
话说到这儿,这话题也没了继续的必要,言书点头,领了这情,道:“你既来这,若说只是为了监察,难免有些大材小用。典礼上头的事情你都是亲眼目睹的,说说吧,有什么想法?”
李集自是为了看着自己,可也不只是为了这样,多少还有些相帮的成分在里头。
因此,这场典礼里头,别人尚且可以看看门道。
好在,他也不是一颗心只向八卦的人。
“想法不多,只有一点奇怪。”李集直抒胸臆:“都说这祁国宰相如何如何压制着那温润如玉的小皇帝,如今看来倒像是讹传。”
诚然,整场旁观下来,似乎真的像外头说的那样,除却微笑点头外再没半点皇家权威的感觉,倒是那宰相处处发号施令,连那惨死的礼仪官也是时时看着宰相的眼神行事。
可是,因为这份理所当然,落在他们眼里难免生了嫌隙。
李集道:“扮猪吃老虎这事儿,从前也见过不少,向安的事儿尚且近在眼前,由不得人不疑虑。”
“李公子心直口快。”言书笑道:“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按着祁国太后的盛威,作为她的儿子,察察儿左渡没有半点理由需要自己去委曲求全扮演一个被掌控的角色,他是皇帝,无谓画蛇添足。”
“自然是有理由的。”李集的猜测不无理由,宰相郎坊的性子太过外露,实在不像是能掌握乾坤的样子。
言书道:“这话也对也不对,若说祁国皇帝能扮猪吃老虎,难道这宰相就不能了,把精明藏在暴戾下头的人你见得还少?顺水推舟的强势,或者是因为志在必得,也可能是因为他想把这那份真性情掩盖好了。对吧?”
李集道:“你要这么说,那我们这些所谓猜测岂不都是白费?除非手握实证,否则谁都可能是假的。”
言书点头:“这话却是真理,可我们总有别的东西可推测。元夕,你自来感官敏锐,对人对事都有自己的直观见解,不若你来说说,这些人中有什么是你特别看不顺眼的?”
“不顺眼吗?”元夕若有所思,下意识的塞了一颗果子到了嘴里,鼓鼓囊囊道:“宫里的人哪个不奇怪?行事猥琐,总有目的似的,我是一个也看不顺眼。”
说到这儿又想起了什么:“要说这群人里头,最不顺眼倒有一个,大约跟这个讨厌鬼想到一处了。那个皇上,看着柔和温顺,可眼角眉梢处处都是锋芒。由着宰相在前头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