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在他们的认知里那是顶赚钱的买卖,更何况是遍布全朝的七宝阁,那可是真正财大气粗的主儿。
七宝阁的诚信有口皆碑,能得他一句保障,意义似乎比圣旨还要大些。
虽说只是扶持,可这些个人但凡识些烟火的,都能明白这中间的意义。
言书瞧见了他们的松动,趁热打铁道:“元夕,你去准备一些票据,将有意愿好好配合的人,一一登记下来,只当作是将这些个日子典当给了我们,把日子记录清楚了,有一天算一天,到时疫控制住为止。”
冀州数十万人,哪怕一人一日半吊钱,仅一个月下来,就要数百万两的开销,更不用说还有那么些个本就有经营的商户了。
在家上在这场时疫里头,言家投入的人力物力了。
汪羽变了脸色,与莫北面面相觑……
这年少阁主怕不是疯了吧,这哪儿是在赈灾,这是在拆家啊。
言家几辈积累,莫不是要全都折在这上头了?
可他打着皇帝的幌子,说了这么些话,若是叫他们驳了,一来自是拆台,二来也是打皇帝的脸。
覆水难收这话,这少爷想来应该是知道的吧。
元夕手脚极快,不过一会儿就将言书要的票据都准备好了,草台桌子一搭,马扎一摆,就就这么简易地起了个柜台。
言书笑道:“当今皇上最是圣明,又爱民如子,若非如此,也不会倾国力来助各位渡难关。只是一点,生死之前无大事,人各有志这话我也听过,所以,今儿这契,你们签与不签我与汪大人都不会多加勉强。要是愿意相信朝廷的呢,往这边,签个字画个押,银钱每日按时送到。若是有不愿意的,想去别处另谋生路的,咱们也不拦着……”
“什么!”汪羽差点没站住,急吼吼的想说话,却被莫北一把拉住,这才禁了声。
言书不去看他,只是示意那些个戍守的侍卫全都往后退一退,给那些个百姓真实的让了一条路出来。
这才继续道:“如果有想出城,另谋出路的,咱们也不拦着。只不过,有一点你们要清楚,整座冀州城,包括你们,包括这里的物件儿,但凡出去了,都是不招人待见的。如今时疫的消息已经传播开来了,封城的不止你们这一处,不同的是冀州只进不出,旁的城却是只出不进。”
来去自有你,但你要是想进别的城,怕是不能的了,拖家带口的出去,除却进荒山等死外没有别的出路。
若是在冀州,还有每日半吊铜钱的拿着,且吃穿不愁,又有太医大夫看顾着……
言书不愿费口舌讲道理,只是把所有的事实摆在了他们面前,利弊都在那儿,何去何从,由他们自己抉择。
他将七宝阁的印章拿了出来,交给元夕拿着,示意他等会儿负责盖章后,又转头对莫北道:“郡丞大人,我这随从不大识字,倒要麻烦您另找一位字写的好些的过来,将愿意留下来的人名一一誊写才是。”
这孩子,自己折腾还不够,竟是要扯着他们一块儿胡闹,可偏偏,那神态那气度,那侃侃而谈的模样对极了莫北的胃口。
因此,他也不假手于人,挽了袖子走过去,温和的笑道:“眼下也没什么多余人手,事关百姓,不若我亲自来吧。”
“真是!”汪羽下意识的想弱弱,动作倒是快的很,一步就到了桌子,一屁股坐那儿再没有起来的可能。
言书笑着谢过,不去干涉那些人的决定,只是走到贾全儿面前道:“你的心思和担忧,我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多少能明白些,爱子之心人皆有之,可父母之爱子女,则必为其计深远,今日你强留二哥儿在身边,你想过没有,除了陪着他之外,你还能为他做什么?延医用药之类的,你会吗?”
短暂的陪伴,换来的只是孩子的死亡,这里头有多少不得已的苦衷,旁观者都能知道。
言书道:“贾叔,说到底,将人送去医馆,与你们隔离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如今,皇城最好的太医都在那里,最好的药材也都在那儿。我知道,若是眼下叫你们分离,兴许又是再见无期,可要是将他强留在家里……我听说二哥儿已经开始高烧不退了,若是再得不到医治,你觉着他在那样的痛苦里能撑多久?时至今日,我不想说那些虚妄的话来去安慰你,毕竟你比我年长那些岁数,有的话原不用我多说……叔叔,你是一家之主,背后还有好些人需要你来支撑,有些事,虽然难过,可该负的责任还是要负。”
缩在贾全儿后头的小姑娘哭的鼻子红红的,小嘴儿也有些干裂,眼睛里是藏都藏不住的恐惧。
他们屋子里那一位确切的染了病,因此周遭那些人虽想着与他们一个鼻孔出气到底还是离得远远的,不敢轻易靠近。
“爹爹。”小姑娘小心翼翼的牵着父亲的衣角,带着哭腔道:“爹爹,我害怕,咱们回去吧。”
“叮”的一声,贾全儿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叉子落了地,七尺男儿,在那一刻禁不住泪,几乎没有跪下来。
作为男人,作为父亲,他救不了自己的儿子,护不住自己的妻女,这样的认知几乎能叫人崩溃在当里。
失落,悲伤,无助,恐惧,愧疚……所有的情绪堆积在一块儿后,将这昂扬男儿的背脊深深压弯。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当第一滴泪滚落下来的时候,所有的不堪都似有了宣泄的路口。
他跪在那儿,面孔贴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