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志笑着将包里皱巴巴的烟盒摸了出来,杨正东看了一眼,发现是两毛钱一包的白浪,这烟没有过滤嘴,属于最便宜的那种烟了。
“你来一个?”
老同志抽出一支弯弯曲曲的烟就递了过来。
“不用了,我不会抽烟!”
杨正东笑着拒绝了,看来这老同志条件也不是很好。
“您这一直在村里教书吗?”
杨正东看到他点着,美美的抽了一口问道。
刘魏庄他还是知道的,那里也是个不大的村子,距离他们梦溪村倒不算近,算是一北一南,中间隔了数座大山。
“是啊,十五就当老师了!”
老同志抽了口烟笑着回答道。
“那会儿民办转公办的时候,没赶上?”
杨正东问的是十几年前,那时候正好又一波类似的机会。
民办老师能够转成公办的,很多老师都在那时候转了。
他爷爷当初也有机会,不过老爷子不在乎这个,就没去办这事儿。
“嗨,耽搁了!那会几个儿子都到了娶媳妇的年龄,家里没钱给孩子娶媳妇,一着急就辞了老师的活,带着媳妇去南方了,想学人家做点生意,就给耽搁了。”
老同志自嘲的笑着说道。
“那咋又回来当老师了呢?”
“还不是村里没老师嘛,村长一天仨电话,说我不回来村里就没人能教孩子们了。再说做生意我也不是那块料儿,只能在城里给人当清洁工,老太婆给人去做保姆,干了约莫一年吧,商量了一下就回来了,正好耽搁了那波事情。等再去找的时候,人家说已经过了,不能再转公办了,只能接着代课。”
老同志说的很淡然,但杨正东还是在他语气中听出了重重的无奈。
“那像您这么多年教龄的老师,应该上面也会有补助的吧?”
“啥补助!就一个月三百一十块钱的课时费,我刚教学的时候一个月两块多,后来是五块、二十、三十八、五十五、八十七、一百一,这前两年才调到两百八,还是村里给补了三十块钱,到了三百多的。”
杨正东通过聊天得知,老同志名字叫魏天祥,原来的成分不高不低,更好被划到富农那个批次里面,因为上过小学就被村里给安排成了老师。
然后几十年兜兜转转的,还是位普通的代课老师。
刘魏庄比较小,学生也就是那么几十个人,同样也就他一个老师。
相比杨正东轻松点的是,魏天祥只需要教授语文和算术两科就可以了。
从富农家庭做老师,几十年当下来,却将自己当得成全村最穷的家庭。
孩子比较多,三个儿子、俩闺女,现在也都四十好几了,倒是都成家了。
只是有两个采用的是跟王成枝一样的【换亲】,两闺女都被“换”了出去,不然他们那家庭根本就娶不上。
现在岁数大了,倒也没什么再高的念头了。
只想混个编制,回头能领个退休金就好。
杨正东心中有些沉默和黯然,来时候的好心情也基本不剩了。
老爷子这辈子还真够艰辛的,靠着微薄的工资养着一大家子人,坚持教书教了几十年,国家确实应该差他一个编制。
但是这时代,国家几百上千万的这种代课老师,根本就管不过来。
很多人到老死也没有混上心心念念的编制。
不过魏天祥还算乐观,老爷子最自豪的就是教出两个大学生。
一个是九零年的时候,村里的一个学生考上了故城大学,虽然只是个专科,但那确实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
另外一个是前年,他的一个学生考入了京城师范大学,去给老爷子汇报好消息的时候,他高兴地自己喝了半瓶酒。
为此还打了三天的吊瓶!
说这段的时候,杨正东也乐了,看着他笑的跟孩子一样,又忍不住心中叹了口气。
天下老师都一样,说到学生有出息的时候,永远是心中无私的高兴。
希望这位老人能够得偿所愿吧!
无论如何,能够站在讲台上坚持几十年。
这种老人都是值得尊敬的,而且也足够去拿那份,其实是微不足道的退休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