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礼仪教习的日子乏味而无趣,明珠一日复一日地过着枯燥的生活,早起,修习,早膳,修习,午膳,休息,修习,晚膳,休息。这一日日下来,明珠觉得自己的骨头快要碎了。倒也不是说宫中嬷嬷体罚有多狠,只是她这自由惯了的性子,这一关起来学这劳什子的礼仪,属实有些难熬。以往那个自由自在的小姑娘如今只能束手束脚地被拘在宫中学那恼人的行走坐卧规矩礼仪,小姑娘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秃了。
好不容易熬到还有几天的时间一个月的礼仪教习就结束了,惯常早醒的明珠这一日也是没急着起床,躺在被窝里开开心心地掰着手指头数着还有几日这苦日子就熬到头了,正暗自窃喜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尖叫声是从教习嬷嬷的住处传来的,听起来唬人的很。明珠有些好奇,向来淡定的嬷嬷们能有什么值得这样惊讶的事儿。好奇心使然,她急急忙忙穿好了衣服跑过去看。
等到明珠跑到那里的时候,时辰还早,本就是早上还没睡醒的时分,这群十几岁的小姑娘又是惯常没被这么严格地要求着学礼仪,这时候过来的人还当真是不算多。明珠很容易就进了房门,一抬眼就看到床榻上躺着一个七窍流血面孔乌黑的嬷嬷,看那模样,该是早就没了声息。那个嬷嬷明珠倒是认识,是之前在膳堂分发膳食,教她们用膳的规矩的嬷嬷,虽然严厉了一点,人倒是没得说的,明珠嘴甜,从这嬷嬷那里额外拿到不少小点心吃。
为首的掌事嬷嬷脸色铁青,在这宫里待久了,虽说知道这宫中人命不值钱,经了她手处理的宫女也有不少,但是身边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还是在离她不到半个房间的距离,着实是在她意料之外。
随着时间过去,那房间里聚着的人越来越多。一群十来岁的小姑娘们先是被那惨状惊得尖叫连连,有几个心理素质差的甚至晕了过去,一群人左推右搡,出了房间就在小院子里围着,缓了半天才算完。
明珠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着,夏日也就是早晨还有点凉意。她听着身边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混着零零散散的蝉鸣,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头顶上呼啦啦地飞过去两只乌鸦,明珠抬头看了看,那乌鸦停在苍翠的树上,“啊!啊!”叫了两声之后又扑棱棱地飞走了。正出着神,明珠忽然听到一道有些尖刻的声音幸灾乐祸地说了一声:“活该。”
明珠徇声看去,那说话的小姑娘身边空了一大片,人群像是商量好了一般自动和她保持着距离。小姑娘穿着秀女统一的服饰,面容刻意地修饰过,精致的很,就那样大剌剌的站在那里,根本就没在意旁人看她的眼神,是之前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张小姐,不知为何,明珠看着她的模样,忽然就产生了一种名为羡慕的情绪。
那张小姐神态从容却又带了些傲慢,眼神扫过房间中躺着的那个惨死的嬷嬷,脸上看不出什么同情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笑意看起来有些嘲讽。
明珠忽然想起,好像这一个月的礼仪教习最开始的时候,这张小姐就是被分到这个已经没了呼吸的嬷嬷手底下的,小姑娘十几年娇生惯养,嬷嬷管教又严,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到底是因为不服管教吃了不少苦头。
这样想着,明珠看向那张小姐的眼神里就带了些探究。而想到这一点的显然并不只是明珠一个人,不少从惊吓中回过味儿来的小姑娘一个两个地都把视线或明显或隐晦地投向张小姐那里。
饶是再文静的人被众人这样看着也会觉得烦躁,更别说这个原本就有些浮躁娇气的小姑娘。被人用怪模怪样的眼神看得有些烦了,张小姐有些气急败坏,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提高了嗓门:“怎么?你们还觉得这嬷嬷是我害死的?你,还有你,”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点着几个人,“你们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
被这样指着鼻子质问着,这群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纷纷转开了视线,叽叽喳喳讨论的声音也小了不少。张萱妏张小姐啐了一口,正想接着说什么时,掌事嬷嬷揉着额头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一群人聚在门前也是愣了愣,随后有些疲惫地挥挥手让众人散去。
聚的快散的也快,像来的时候一样,一群人三三两两地结伴散去,宫里规矩严,这群小姑娘也不敢现在就到宫里其他地方到处乱转,一群人最后又回到了房间里。
待了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有人急匆匆地跑过每个秀女的小房间告诉她们不要外出老老实实在房间里待着,今日的所有原定教习取消,匆匆地来匆匆地走,明珠看着那人面无表情的脸,听着那重复的机械性的话,感觉这宫里还真是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
秀女的房间是连通的,那人在说不要出去乱跑时,倒也没说不准说话什么的,几个相熟的秀女串到一起,左右也不过是说两句闲话,说两句这嬷嬷到底是怎么没的。
明珠觉得无聊,也不是很想参与她们的交流,抬头看着墙角上爬来爬去织网的蜘蛛正出神,身边突然有人坐了下来。明珠转头一看,可不就是张萱妏张小姐嘛。
这突然出现的人着实让明珠惊了惊,她想了想,自己以往也没跟这张小姐有啥接触啊,这样想着,看向她的眼神也带了疑惑。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张萱妏倒是一点都不见外,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我有哪里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