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最开始并不觉得裕王得了与苏尚书家千金的赐婚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按她自己说来,她其实也没搞懂自己对于这个裕王爷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说喜欢吧,倒也谈不上,最多算是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这种好感的来源奇奇怪怪,明珠自己都没想明白。但是小姑娘的优点就在于从来不会让烦心事儿困扰自己超过半天,说难听点就是有些没心没肺。想不出来就算了,明珠转头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堆雪人、打雪仗、摸鱼、烤兔子,日子就这么优哉游哉地过去,一晃就到了二月初八——钦天监算出来的下聘的良辰吉日。
婚期定的匆匆忙忙,整个流程也匆匆忙忙的像是在赶时间,仿佛迟一步就完不了婚一样。对这些个流程裕王爷倒是重视的很,亲自带了三十名士兵护送着浩浩荡荡的聘礼队伍往苏府下聘。
苏府的大门早早地敞开,洒扫的仆妇在天没亮的时候就把大门口打扫得干干净净,苏府的老管家垂手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等着,喧闹声逐渐从街道外朝苏府正门的方向行进过来。转角处最先出现的是裕王爷水沉木的马车,而后一个个绑着红绸的木箱被双人抬着依次出现。街上的孩童嬉戏着争抢着裕王命人布撒的蜜饯,明珠坐在隔壁的墙头上晃荡着腿,嗑着从旁边坐着的李炾手里抢来的瓜子。瓜子炒制的极好,果仁颗颗饱满,咬下去满口留香,明珠却有些心不在焉,看起来颇有食不知味的模样。
长长的聘礼队伍开始往苏府大门里走的时候,明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把手里攥了满满一把的瓜子壳一扔,拍了拍手站起来。足有九尺高的院墙形同虚设,她从墙头上一跃而下,兔毛滚边的斗篷像蝴蝶一样展开,遮住了墙头上坐着的李炾的视线。斗篷遮掩下,纷纷扬扬散落的瓜子壳落地前晃过丝丝蓝芒,化作虚无消散而去。
“走啊,没啥热闹看啦,阿炾要不要跟我去骑马?”明珠站在墙下抬头眯眼笑着问还坐在墙头上的李炾,李炾低头和小姑娘对视,裹在浅蓝色斗篷里的小姑娘笑得像是春日里初绽的山茶花。
李炾瞅着墙下的小姑娘,突然觉得好像这样也不错。虽然有些微的奇奇怪怪的类似趁虚而入的感觉,但谁让老大眼瞎呢。李炾带着这种念头,身手利落地从墙头跃下,像往常一样伸出手去,脸上挂了惯常的吊儿郎当的笑容摸了摸明珠的额头:“小丫头看不下去啦!想去哪?哥哥我带你去。”
“才不用你带,”明珠吸了吸鼻子,伸手拍开放在她额头上的那只带着薄茧的手,“我们来赛马!”明珠的眼睛亮晶晶的,“我要是赢了,你就把你那本易大师的棋谱送我。”
“嚯,这是早就打上我的主意了。”李炾夸张地后退一步,双手抱胸的样子活像个马上要被羞辱的良家妇女。
明珠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狡黠:“也没说你一定会输不是?我要是输了就把我爹藏的那坛酒挖出来给你喝。”话音刚落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李炾状似无奈地被她扯着走,眼睛从扯着他衣袖的细白手指上移到绑着流苏飘带的玲珑双丫髻上,心里暗暗好笑。
明老爷要是知道明珠这么轻易就把那坛酒当赌注许了出去,怕是要气得撸起袖子拎着鸡毛掸子追杀敢喝的人。虽然这酒,他倒是真想光明正大地喝就是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苏府老管家已经在念聘礼单子了,每一条念出都伴随着“哐啷”一声开箱子的声音,然后老管家像是得了鼓励一般声音更加洪亮了,那唱礼的声音走出两条街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城东马场,火红色的神骏一马当先地冲在前面,后面那匹黑马足足被落了半圈。明珠得意洋洋地调头迎着李炾走去,骄傲的模样活像一只赢了全世界的小公鸡。
“我赢啦!”明珠挥着小拳头隔了老远冲着李炾喊,李炾无奈地摇头,等她走到近前方才开口道:“好好好,输给你了输给你了,等会儿回去我把棋谱给你。”
“一言为定!”明珠开开心心地笑着,看起来像是已经完全把裕王下聘那件事忘到了一边。
“不过...”李炾看着她兴奋的模样,还是决定跟她讲明白那坛酒的重要性。
“干嘛?”明珠瞪起眼睛,“你想反悔?”
“我反什么悔,”李炾摇摇头,“我是想说,那坛酒啊,你以后可别随随便便就拿你爹藏的那坛酒打赌,赌输了你爹怕是要给你个大嘴巴子噢。”
“嗯?”明珠发出灵魂疑问,“我爹哪有这么凶?!”
“那酒可是得留着给你嫁人用的,”李炾拍拍她的头,“哪有小姑娘天天惦记着喝自己嫁人酒的。”
明珠恍然大悟的模样,吐了吐舌头,举起一根手指心虚又理直气壮地威胁李炾:“不许跟我爹告状!不然我就跟姣姨说你欺负我!”
“你这丫头!”李炾被这话逗得笑出声,伸手扯了小姑娘的小辫子 ,“好心当做驴肝肺,还威胁起哥哥我来了!”
马场上飘荡着清脆的嬉笑声,远处坐在树杈上的缺了条腿的马场老板点了眼袋“吧唧吧唧”抽了两口,惬意地吐着烟圈:“年轻可真好。”
从城东马场回来的之后,明珠嬉笑着跑进了李府。小姑娘自打静静,这突然又变回之前活泼好动的样子可把李夫人稀罕得不行。
“丫头啊,今儿晚饭在姣姨这里吃怎么样?”李夫人摸着明珠的头,满是爱怜地问道。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