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即便是这个男人已经在店里待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还是不知道他叫什么。我想着老是那人那人的这么叫着也不太好听,自作主张地给他编了号,叫他阿一。老板嘲笑我起名字没什么品位,倒也没说改个别的,于是也就阿一阿一地叫了下来。
阿一这个人无趣的很,不会说俏皮话也不爱开玩笑,总是板着一张严肃的脸。说起来阿一长得不难看,我总觉得他笑起来一定会很好看,因为就算是那天那样神经质一样的笑也比现在这样一张冷脸好看的多。但阿一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笑过,我也再没从那张英挺的脸上看到有什么旁的表情变化。
我跟老板说起这件事儿的时候,老板连眼都没抬一下,手上绣花的动作没有停顿,绣花针翻飞间素云锦上出现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百灵鸟。铜制的小剪刀自己飞过来把绣线剪断,老板来回翻面仔细检查着有没有哪处有不规整的线头。
“那个人啊,”老板一边翻看一边说着,“不用管他,他要怎样都随他去。”
我相当于讨了个没趣儿,有些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正要出去时却听到老板在我背后补了一句:“哦,对了。他要是想走的话你带着烟花和三月跟他一起走一趟。”
“啥?”我转过身来,有些傻眼地看着抱着杯子开始喝茶的老板,一股被抛弃的失落感从脚底爬到了脑门上。
“老板您是不要我了吗?我是哪里做得不好吗?老板您告诉我我可以改的!”我抱着老板的大腿开始痛哭流涕,看起来活像个即将要被抛弃的弃妇。
“这件事儿你要是办不好就等着喂烟花和扬州吧。”老板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又躺在了躺椅上,懒洋洋的神态像极了那两只猫。
“啥?啥事儿?老板您能不能说清楚一点?您不给点提示吗?不可怜可怜爱岗敬业老实乖巧的我吗?!”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换来的是被老板一脸嫌弃地拎着后脖颈扔出去的结果。
烟花和扬州是前几天老板给那两只猫取的名字,他似乎是嫌老是“猫猫,猫猫”地叫他们有些烦了,而且还分不出颜色,老是想叫这只结果那只过来,最后就随口起了名字。我总觉得老板大概是还想养个什么东西取个名字叫三月,人间有句诗念作“烟花三月下扬州”,老板似乎特别喜欢这句诗的样子,我总觉得老板是在装文艺试图引起小姑娘的注意,毕竟现在的小姑娘似乎都很喜欢有文艺范的男人?
阿一在店里安安分分地待了大概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里我每天除了送包裹喂猫就是盯着他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来看去总觉得这个人跟普通的凡人不一样。但是要我具体说说哪里不一样,我又说不出来。阿一每天的生活几乎可以用乏善可陈来概括,发呆睡觉,连活动都不怎么活动,也没什么话。
这种状况的改变又是老板带来的。那天老板把一把仿佛是带了血迹的剑放到阿一的面前,他那死气沉沉毫无波动的面色突然皲裂,双手抱着头一副挣扎痛苦的样子。我就说阿一的脑袋绝对有问题!
我之前从未听过那样的嘶吼,仿佛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凄厉而绝望,带着沉重的死气。这种声音让我想起古战场,想起曾经路过的那片神墓,守墓人扛着如山的锤子一下下砸在试图从墓冢中爬出来的枯骨上,一声声骨裂声夹杂着凄厉的哀鸣,带着绝望的不甘,碎骨化成血水流回墓冢之中,仿佛要积蓄力量等着下一次重新爬出来。
我的头似乎也在隐隐作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从脑海的最深处钻出来。我晃了晃脑袋,那种痛楚逐渐消隐而去,我忍不住把目光又投向了还在嘶号的阿一身上。
不对劲,这人绝对不对劲,我揉了揉还有些微涨的脑壳,看了一眼老板。老板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敖炾待了几年后被他传染了,整个人身上似乎还有点吊儿郎当的意味。茶杯被老板握在手中转了个圈,连水花都没起一个。他抿了一口微凉的茶水,给了我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我从那个眼神里似乎看到了怜悯...与些微的欣喜?
我有些没搞懂,但是第二天的时候阿一倒是难得地出了门,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自然了很多。本身就是被老板捡回来的人,阿一并没有多少行李。老板也没再跟他多说什么,挥了挥手就放他走了。
阿一走的时候,随身还带着那把带了血迹的剑。我带着两只猫一路跟着他,低着头从树的枝叶缝隙中看着阿一沿着路一直走,从白天走到黑夜,一直没有停下来休息。
我其实有些怀疑阿一到底认不认识路,毕竟老板把他带回来时他是一副失去意识的模样,就算是方向感再好,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哪里吗?
然而阿一似乎并没有这个担心,他只是顺着路一直朝北走,即便是中间遇到什么障碍之后绕过去之后回到大路上,还是一门心思地朝着北面走。我看了看老板把我扔出来之前给我的地图,按照阿一的这个走法,最后的目的地似乎是...翼州?
翼州...我回想着曾经经过的翼州,那片州域多山林峡谷,是一片人烟稀少的地界。我记得那片州域的正中心不像旁的州域一样是最为繁华人群聚集的中心,那里是一片战场,人族为了争夺地盘权力在此处数次开战,我之前经过时还看到两方人马在那里厮杀得惨烈,那次的争斗好像是...为了个女人?
我